沈沧奕盯着她被衣服挡住的手腕位置，捏着茶杯的食指轻轻摩挲杯沿，沉吟片刻，终道：“你手上戴的……不是本将军府中后花园那座金雕牛的金鼻环么？”
妩月：“……”
沈沧奕：“……？”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竟被他一眼认出。
这眼真毒。
“是……是又怎么样？”妩月索性破罐子破摔，厚脸皮到底。
“你们把我抓来，昨天那么对我，到现在连一顿饭都没管过我，摆明就是虐待，命都被你们玩弄了，我拿点精神损失费怎么了……谁会在自己家后院摆个用金子做的大金牛？财大气粗的土豪！还没靠近就恨不得闪瞎人眼……让我扣下来那也是我的本事……就当我的医药费……伙食费……受惊安抚费……”
妩月的小叨叨悉数落进沈沧奕的耳里。
沈沧奕从未见过这么多话的女人。
一般女人要么知羞不多言，要么知礼懂进退。特别是面对他，怕的怕，敬的敬。
再看这女人，看样子也不是胆儿大的人，可面对他时竟然还时刻带着些反抗，语气里尽是明显的不满和抗议，话多得要命，尽管自己的小命都掌握在他手里。
还有她偷他家牛鼻环的行为，实属让人不太理解。
“要这东西作何？”沈沧奕捏着茶杯送到嘴边轻呷一口。
这么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出来都透着无上优雅，但说出的话……
“用这做首饰，你眼光真丑，你戴着更丑。”
沈沧奕不知道直男是什么。
丑，是真丑，他就是看着丑。
“我……我才不是要它当首饰！”
这玩意儿又大又重，她审美有鬼才会是看上它当首饰。
妩月摸着亮闪闪的大金镯子，眼睛里都映出贵气的金色，眸光比金镯子还要亮。
“ ……”
真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财迷相。
不是说她失忆了？失忆了倒是不忘想收敛钱财。
“还你还你！”妩月不情不愿的摘掉手腕上的大金镯子，递给沈沧奕。
沈沧奕闻言没去看她手里的大金环，而是盯着她略带诚恳的眉眼。
方才不还视若珍宝不是很喜欢吗？
“那……我以为刚才是让我走呢，想着悄悄顺走你们也不知道，可现在你又没打算放我走，还被你给发现了，我当然要还给你了，不然你把我抓去坐牢怎么办！”
理直气壮的偷东西，又理直气壮的还东西。
“偷我将军府的东西，你可知是多大的罪？”
没人敢偷将军府的东西，即便有，直接就砍了，连审问都不需要。
“那……”听他此言，妩月心中惶恐，后悔被那大金牛闪了眼。
也难怪她，这两天过得心惊胆战，步履蹒跚。
本来就打心底觉得这沧牙国并不是个能让人安心的好地方，想着离开这里，只是可怜她身无分文，又不熟悉这儿的事态，可能还有人在追杀她。
怎么说“有钱好办事”这理儿在哪个时代也绝对不会错，所以方才看见那一座金疙瘩才会鬼迷心窍，做了偷鸡摸狗的事。
唉唉，罪过。
这人家主人都挑明了，不还也不行啊。
“偷东西是我的不对，我已经还你了，你别抓我去坐牢，至于治罪，我也不觉得我欠你的，毕竟你们昨日那般对我……”妩月低垂眉眼，小声抗议。
沈沧奕收回视线，没接，又喝了一口茶水，道：“下次自己去还，怎么扣下来的怎么按回去。”
“哦……”妩月咬了咬唇。这是要羞辱她？
之后许久没声音。
她抬起云眸悄悄瞄他一眼，沈沧奕已经没有再理她的意思，难道是放过她了？
妩月又打量他。
诚然不是第一次看这个男人的脸了，还是想惊叹一句大帅哥。
轮廓硬朗不失精致，睫羽浓而黑，自然微垂着遮住深邃的眸，无声散发出的气息含着薄凉，即便无声，也非一般人敢主动靠近搭讪。
沈沧奕喝完杯中茶，放回桌面上，却瞥见点心盘里的糕点摆放少了一块儿。
厨院下人不会把这种少一块的点心盘端出来，是食礼禁忌，没人会犯这种错误。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刚才率先上车的……
沈沧奕想到这里，看了看手中被自己喝空的杯子，想起她方才似乎指着茶杯要说什么……
黑眸抖了抖，一股阴鸷的怒火霎时迸发出来。
然后……
然后马车里就传出了瓷杯被生生捏碎的声音，和一声长长的女子倒吸冷气声。
再然后…
再然后车帘都来不及拉妩月就从车厢里滚了出来，正正好好卡在炎冥和车夫之间。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滚出来的“东西”，目瞪口呆，惊得无言。
“……”
“……”
妩月拽着炎冥的衣服，险险把自己稳定住。
面对两人狐疑的目光，她顽强的理理自己的长发，淡定道：“里面太冷，我出来晒晒太阳。”
炎日七月，太冷？
车夫不敢多言多看，谨慎的瞄了眼车帘位置，继续默默赶车。
炎冥能听到里面的谈话，虽不知道方才里面又发生了什么，但看妩月狼狈窜出来的样子，想必是哪里惹到了将军。
也可能是因为这女子闹腾的性子，将军受不了与她同厢才把她赶了出来。
“将军喜静。”炎冥好心提醒。
“啊？”妩月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嘟了嘟润润的小嘴，抱怨自己的：“我就是偷拿了个他的大金环，喝了口他的茶，吃了口他的点心，而已……”
“……”炎冥除了哑然还是哑然，突然有点佩服这个丫头的胆识和无知。
若不是她对将军有用，恐怕已损在将军手里。
“我也不知道那不是给我准备的啊，我就喝了一口，然后他又喝了，我本来是想阻止他的……被他吓忘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说，她用了将军的杯子？
不不不……
是，将军，用了，她用过的，他的杯子！
“月姑娘，我想你现在应该庆幸你对将军有用。”炎冥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却不含笑意，反而带着瑟瑟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