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甘心吗？把继任的机会拱手让给钟学西那老狗？大小姐已经这样了，你忍心看二小姐……也变成那个样子吗？”最后，它还是反问。
在场的人类只能感受着这两位的能量波动，知道它们是在争执，但无法知晓它们具体在谈什么。
甄钦倒是稍微有所感应，在听到最后这一句“你忍心看二小姐也变成那个样子吗”的时候，眉梢不由得挑了一下。
这钟家的水……很浑浊啊……
钟雨夏只顾着死神棺与水晶灯火灵的争执，倒是没注意，反而甄鸿这个老而成精的家伙，注意到甄钦的微表情，露出一丝饶有趣味的神色。
“那就……去吧。但我会如实禀告家主的。当然，是在你们到那儿之后。一定要保护好小姐。”
死神棺叹了口气。
“那就这么定了。三小姐什么时候回丹阳？”
水晶灯火灵也是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
“明天或者后天。既然要帮你瞒着家主，那就后天吧。我去找三小姐谈这件事。”
死神棺说完，再次化为黑影，消失在了阴影中。
“好了，我们选择去。这小子可以同行，但我不保证他的安全。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水晶灯火灵扫视了一眼甄钦，目光停留在他座下的轮椅上。
“没问题。”甄鸿抢先开口，“碰到紧急情况你带着你家小姐跑就行了，不用管这小子。”
甄钦：？？？
好家伙，你就是这么卖你孙子的？
不过他也没真打算让别人保护。在外面情况那么多，以对方的实力，真要有什么事可能连自己的主子都保不住，哪还有余力顾及他。
“那什么时候走？”钟雨夏一脸兴奋。能凑到这种热闹，简直不要太走运好不好！
要不是实在下不去嘴，她现在恨不得抱住甄钦叭叭给他两口。
甄鸿：明明我才是那个提议让你去的人！
“小家伙，你看呢？”
水晶灯火灵看向甄钦。
经过一上午的观察，他也能多少看出，眼前这半身不遂的少年有着诸多秘密，心智也较为成熟。
这位少年提出要去会稽参与这场动乱，显然是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也许有些用处。
“立刻出发。现在特调总部都已经出动，形势恐怕会迅速改变，再不走恐怕连汤都没得喝。”
甄钦说着，已经摇着轮椅走向厨房，他要把小金和狗神都接上。
“爷爷，东西都在仓库吗？我走了就暂时不回来了。”
“对。你直接去拿就行。到那边以后注意安全。”
可以看得出，虽说甄鸿没有太多干预，但内心的隐忧还是丝毫不少。
……
“不能去，我和家主没法交代。”
“你就让我去吧……有你们俩保护肯定出不了什么乱子。”
“不行。让二小姐去已经是我们的让步了。三小姐，别让我为难，我不想强行带你回主家。”
还没走到厨房，就已经听见了争执的声音。
甄钦停下，没再往前。
这里似乎在死神棺的探查范围之外，但刚好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唉……这种被父亲掌控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钟雨秋语气消沉，似乎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三小姐……”死神棺瓮声瓮气的声音里透出手足无措的感觉。
“别说了，吃完饭后我们去跟姨娘告别，明天就回丹阳。在他的手心里，或许也能安心一点。”
……
雨季的出租屋难免有一股潮味，久久没有拉开的厚窗帘阻挡着冷气的进攻，掌机丢在床垫上，床边丢着不少卫生纸团，节能灯管一闪一闪，人躺在地毯上。
谁来救救我……谁知道我活着……
甄钦伸出手掌，灯光恰此时熄灭了。指缝在黑暗中依稀可见，其间漏下丝丝缕缕的黑暗浸没逐渐模糊的双眼，敲门声响了。
“谁啊。”
他没有点外卖，在这所城市没有知道他住在这的熟人，唯一能在此时敲门的……
低头看了看纤细手腕上的潜水手表，颈椎有点痛。
已经十四号了啊……
唯一能在此刻敲门的，只有他了。
吱呀。
门发出不堪忍受挤压的呻吟，一束暗淡的天光从门缝里照射进来，甚至有些晃眼。
“喂！甄！这个月的租期到了！欠了两个月的水电费你也一起结一下吧！”
门外是个光头的中年人，大约四十多岁，是这所房子法律上的主人。
“抱歉，我最近……”
“没关系，我家儿子生前也跟你一样！好好活着，别想太多，如果付不起租，我可以暂借给你住！”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的声音震得他耳朵发麻。
甄钦点了点头。
在这所城市，唯一能记得他的人，除了每天按照点名册子签到的学校老师，恐怕只有这家伙了。
明明是个丧偶丧子的可悲男人，为什么每天都这么阳光开朗啊……
他想不明白。
“喏！中午做了蛋包饭，给你带了一份！趁热吃了，盘子就先留你这吧！”
把手里的饭盒递给他，男人转身就要离开。
“成步堂先生，请等一下。”
甄钦叫住了他。
“你……”
他想说什么，但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眼眶一阵湿热。
“你……上……上次的盘子。”甄钦吸了一下鼻子，“我去取。”
男人回头看着甄钦转身进屋的瘦削背影，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露出一丝慈爱的微笑。
送走了男人，甄钦回屋坐在床上，拿起电量所剩无几的掌机。
樱花宝赛高：可能很久都不会上线了。再见（撒由那拉）。——一天前。
樱花宝赛高：你……还会回来吗？——一天前。
樱花宝赛高：你分享的队伍我有租用哦！还蛮好用的！——一天前。
樱花宝赛高：退游了吗？这么长时间连账号都不登录，退游也要通知人家吧！没礼貌的家伙！——两天前。
……
樱花宝赛高：我已经打到五十名了耶！马上就能追上你了！下次遇到一定要好好切磋一下！——六天前。
樱花宝赛高：怎么了？最近都没打锦标赛？是生活比较忙吗？——一周前。
刚开机，点开未读消息，显示一个名叫樱花宝赛高的账号发来好多条消息，其中多数是一些关于游戏的事情和关于自己的询问。
我回来了。
甄钦打出来这几个字，刚打完，又迅速删除掉。对方的账号显示离线，加上最后一句所说，很久都不会再上线，让他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丢下掌机，身体重重砸在床上，一阵尘土飞扬。
良久，他坐起来，去厨房取了一把勺子，打开饭盒，吃了一口蛋包饭。
有点咸，但很香，米饭颗粒分明。
蛋包饭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一边咀嚼，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打开手机，自动弹出了最新的头条资讯。
“东京大学女生跳楼自杀，原因为何？”
甄钦不由得苦笑。这年头，跳楼自杀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自己或许什么时候，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甄钦迅速浏览着资讯里的信息。
故事很烂俗。跳楼的是个女孩，家里父母掌控欲比较强，精神压力很大。上大学之后父母的掌控欲望越来越强烈，女孩每天生活都很痛苦，只好借助打游戏来逃避生活，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度日。
女孩玩的游戏叫宝可梦，是任地狱掌机上推出的一款养成对战类游戏……
甄钦自嘲地一笑。
网上看段子，居然有一天真的很像是在照镜子……
女孩生前在玩游戏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位网友，两人经常交流游戏心得，女孩的精神状态在此过程中一度好转。
可就在前段时间，该网友一直未曾上线，女孩的父母恰好在此时找到了她居住的地方……
种种压力的逼迫下，终于，女孩决定离开这个世界。
在离开之前，她在桌子上的笔记本里写下最后一句话。
谢谢有你陪伴的那段日子。
看到最后，甄钦呆住了。刚喂到嘴里的蛋包饭突然好像失去了滋味，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面包在烤箱中迅速发酵，填满了整个胸膛。
不是，事情怎么能……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他来到床边，拿起掌机，翻开消息记录，只看到了最后的一句。
撒由那拉。
……
“你不要回去！”
甄钦从拐角处出现，喊道。
死神棺与钟雨秋一齐看向他，眼中带着诧异。
“你会死的。”
甄钦来到跟前，直直地看向钟雨秋，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钟雨秋被他这么一看，心里有些发虚。她方才确实是重新萌发了这种想法……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哎！你这小家伙别乱说！我们全家族都把三小姐看作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呢？”
死神棺很不高兴，扭了扭身子，斥责道。与此同时，全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向着甄钦挤压过去。
“她若是哪天死了，就是你们给逼的。”甄钦面对强烈的压迫并未恐惧，反而平静地说着，脸色丝毫不变。
“我们逼的？”死神棺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甄钦看向死神棺，眼神中也是不可思议：“难道你还不懂你在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限制一个女孩的人身自由，禁锢她的思想，阻拦她的成长还觉得这是为她好？培养宝可梦不进行对战尚且不行，人生也是如此，一味地保护只能加速一个人的毁灭。就像你，死神棺这个族类中，能走到你如今这个地步的，想来寥寥无几，当年与你竞争的对手又在何方？还不是化作一抔黄土。”
甄钦说到后面，声色俱厉，俨然一副长辈训斥小辈的口吻。
“一切真理都必须从实践中得来，在实践中验证，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已经脱离了实际，是在耍流氓？”
“我……”死神棺噎住，它觉得甄钦说得似乎有道理，但又有哪里不太对，一时间想不明白。
阴天的风有点凉，云层渐渐散开，从夹缝中透过一丝亮光。
钟雨秋看向眼前的少年，微弱的阳光照得他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每一根都在熠熠生辉。
“哎呀行了行了！信我的准没错！你想想，咱们无冤无仇的，我又不会害你家小姐，你说是吧？”
“小金！狗神，过来！”
甄钦朝正在做饭的小金以及被小金哄着勉强帮忙的狗神招了招手。
“你们说说，我平时办事靠不靠谱？”
甄钦说着，悄悄朝它们挤了挤眼。
“汪！”
就你？
狗神可不吃这套，一脸鄙夷。
“额……”甄钦脸色一黑。
“米卡！”
小金拽了拽狗神的手，狗神摇了摇头。
本汪才不吃这一套！
死神棺颇感兴趣地看着这只有个性的图图犬，它似乎了解了这位训练家的性格，或者说禀性。
“好吧，我们去。三小姐，一定要注意安全。”
死神棺最终同意了。
“嗯……谢谢。”
钟雨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蹲下身子摸了摸狗神的头。
看着狗神眯着眼一脸享受，甄钦突然想到一个名叫桃之助的可恶小鬼……
既然事情解决了，甄钦走进厨房看了看已经包好不少的包子。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甄钦把包子放进蒸笼敦在锅上。
“行了行了，事情也谈完了，回去坐吧，饭马上好 。”
甄钦招呼了一下门口的钟雨秋，狗神等。
送走了大伙，甄钦出了厨房，来到隔壁的仓库。一进门就看到一大堆能量方块堆在墙边，按照颜色分开堆放。
甄钦把这些方块全部收进储物耳环，这是以后一段时间内他一家老小的口粮了。
目前身上还有不到40万樱花币，之前采购这一批能量方块花了他大半身家。
就是不知道此行能不能捞些实惠……
把包子捡到编篮里，甄钦端着篮子回到了主屋。
水晶灯火灵和死神棺已经不见踪影，偏厅的方桌旁坐着甄鸿与钟氏姐妹，狗神则是趴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吐舌头，小金在它身边扒拉着它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