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象山回到横店，刚下汽车站，刘能一个电话喊到经常光顾的小炒店。
酸辣土豆丝，糖醋排骨，鱼香茄子，回锅肉，剁椒鱼头，水煮青菜，包菜粉丝，玉米骨头汤。
四人的方桌上摆满荤素，热气腾腾。
“叶哥，太牛啦，拍完央妈剧，马上拍上唐人剧。”
“叶子，哥哥混几年连一个配角都蹭不上，你来横店才多久，将来腾飞啦，不要忘了老哥。”
“叶哥哥，林衣晨绯闻照片里的人，是你吧，是你吧？”
“……”
十张方桌，一多半是刘能群里的龙套特约，热闹非凡。
都是来沾沾叶秦的欧气。
演员是无数横漂梦寐以求的，一部戏的小配，可以说是真正踏上演员之路。
以后投递履历，一条唐人剧的配角，胜过百条千条的特约。
在横店，那是龙套多如毛，特约遍地走。
叶秦一一地打招呼，不少姿色不错的，抛抛媚眼，甚至拉拉扯扯。
妹纸，住手，额是正经人。
尤其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像释行武那样，吴太、杨总安排的饵。
虽然这会儿没有劣质艺人名单，他可不想留下黑料，像每年的港姐选举，人前风光，人后整容、外卖、茶味，被港记疯狂曝光。
兜里被一阵乱摸，揣进好几张字条，手机号，QQ，最离谱的是宾馆房间号。
他毛骨悚然，赶紧投来求救的目光：“刘哥。”
“都别吵啦，东一嘴，西一嘴，叽叽喳喳，我叫小秦来是吃饭的。”
刘能嘴上这么说，心里美得很，虽然想过叶秦能打出名头，万万没想到那么快。
现在甭管陌生还是熟悉的群头，张口闭口都说他撞大运，没准真能从自己手里走出一个真正成大腕的横漂。
“小秦，来来，趁热吃，我让老板卡着时间上菜，还想吃什么，尽管叫，哥管够。”
叶秦随手将行李一股脑丢空座，坐一上午的大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甫一坐定，一双筷子被人递了过来，抬头一瞅，想不到赵颖宝会坐在对面。
“你怎么就在这儿？”
“某人是不是忘了是谁介绍给我刘哥的。”赵颖宝嘟嘴道。
“最近怎么样，几个特约？”叶秦道。
赵颖宝哭诉道：“特约，能有龙套就不错啦，反正，丢死人啦。那些个臭导演臭群演，看到我签约华谊，总想上来踩几脚，冷嘲热讽就没停过。”
呦，横店龙套，逆袭女花，三年之期已到，陆贞、花千骨附体？
赵颖宝，我可以给你写本爽文啊！
这会儿某点，可不兴系统流。
叶秦安慰道：“等你出名，他们就会把你捧手心当宝啦。”
“出名，好难啊，什么时候才能当回主演啊？”
赵颖宝双手推腮，然后啊了一声：“光顾吐槽，你快吃，这里的菜真的很好吃。”
叶秦也不讲究也不客气，端起碗筷，一顿狼吞虎咽。
干完一碗饭，垫垫肚子，便从兜里取出备好的钱交给刘能：
“刘哥，两部戏三个角儿的抽头，你点点。”
群头不会无缘无故地拉活，抽头是必不可少，他们其实变相是群演的半个经纪人。
不少戏头黑心得很，潜规则，收回扣，良心的少之又少。
“这事不着急。”
刘能手上老实，打开红包，二十张软妹纸，笑得跟菊花似的：“小秦，你小子发了一笔大财，打算怎么花？”
“零头留给自己，一万块寄家去。”
叶秦回来的路上都想好，用这笔钱缓和父母兄弟的矛盾。
人是感情的动物，家是感情的集合。
虽然这一家人他依然膈应，他还是想念自己前世的父母。
可如果不是我，一个没钱没名、没车没房的文娱老仆街，而是另一个他存在，他们会不会幸福？
哪天，他希望能隔岸远望。
现在，占了人家的身体，就要干人事。
08年的一万，在无双镇相当于当地一家四口半年的收入。
“该，你也该跟家里捎钱。下半年哥再给你找戏，年前回家，多包几个红包。”
说话间，刘能手边的手机振动着，发出“月亮之上，风干了忧伤”的铃声。
“哎，哪位。呦，杨总监，问叶秦？他回来啦，刚拍完射雕回来呢。”
杨总监，那个杂碎？
不对，声音是个女人的。
叶秦怦然心跳，瞬间联想到《封神榜》，两眼直直地盯着刘能，听他嗓门一个高抬：
“什么，试镜？有空有空，绝对有空。”
赵颖宝瞥了眼低头扒饭的叶秦，初见他时只是一个小特约，才一两个月，都已经有剧组主动约试镜啦。
而自己这个签约华谊大公司的，却还是一个龙套？
她咬咬唇，心情复杂。
“成，大后天见！”
挂断电话，刘能终于不再憋笑，彻底地释放出来，笑声充满店内。
“哈哈，小秦，你要发达啦，你小子走什么狗屎运，刚回来又遇到这好事。”
他也不卖关子，迎着众人惊疑的目光，嘿然一笑道：“《封神榜》找你试镜，猜猜演谁？”
叶秦两眼圆睁：“二郎神？”
“咦，小秦，你怎么知道是二郎神啊？”
“瞎猜的，刘哥，二郎神韩东不演吗？”
刘能高兴地夹筷子回锅肉，满嘴流油道：“韩东出意外啦，昨天拍武戏，把腿摔断，没法演。”
缘，妙不可言。
叶秦露出微笑，又皱下眉头，心里惴惴不安，岂不是网文里赤裸裸地夺人造化，窃人命机？
掏出小本本记下，等以后发达，想方设法再补偿吧。
嗯，就很得便宜还卖乖。
“时间很紧，只有3天的时间准备，最近把时间腾出来，试镜剧本我待会儿打印给你，好好琢磨。”
刘能端起啤酒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谢谢刘哥。”叶秦举起酒杯一碰，一口闷。
“叶秦，恭喜你。”
赵颖宝既高兴，又失落。
郁闷地捧着一瓶雪花，对瓶吹，一口闷，略微苦涩的冰啤灌入口中喉咙，眼泪不禁打转。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这样？
………………
杨总监，叫杨曼。
华宜艺人经纪部出走，那边的腕儿太多，山头太多，王京华、李雪、刘娜等八大金刚明争暗斗。
李莲花、范税冰、周迅哥竞争一姐，黄教主、邓朝火拼一哥，她这样无根基的小虾米，简直是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
应江浙永乐公司程力冬的邀约，独挑大梁，挑起新创建的经纪部，对外挂总监牌。
今年年初刚刚成立，手里头没有什么艺人，几个萌新都是她从华谊挖的小透明。
普通，毫无灵性星味。
可是去上戏、中戏、燕影签人又没有吸引力，好的苗子早早被博纳、华谊、欢瑞、光线预定，剩下的那茬，能淘出什么。
所以干脆冒险，从横店龙套里大浪淘金。
虽然不靠谱，可签群演不费力不费钱，还能扩大艺人队伍，对外说出去，签约艺人超10人，kpl也对付得过去。
当然，这十个人都是没有前途的特约，充其量能找对戏路，混个特型，老奶奶老太太，老大爷小太监。
“叶秦。”
杨曼翻着关于他为数不多的资料信息，眼神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