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地下赌场内，王三眼睛瞪得像要鼓出来的乒乓球，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骰盅。
“小……小……小……”
他嘴里默念着，双手捏着桌沿，用力得差点把桌子的一角都抠下来。
“大！大！大！”
周围有人跟他喊着相反的数字，整个房间里烟味儿，酒味儿，还有刺鼻的，男人的汗臭味儿。
头顶上的电扇微微摇晃着，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巨大的扇叶下一秒就会割掉在座所有人的喉咙。
白炽灯散发的是昏黄，让人看不清东西的黄色光线。
气氛越来越紧张，刚才还在大喊的众人现在都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盯着桌子上那个小小的骰盅。
骰盅盖子被拿起来的一瞬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三恨不得整个上半身都爬到桌子上去，那骰盅才刚掀开一条缝隙，他就好像要被吸进去了一样。
“小……小……小……”
他不断默念着，两只手也不抠桌沿了，而是互相紧紧握在一起。
骰盅终于全部打开，三个二。
周围响起爆炸一般的欢呼声，只有王三一个人，面色惨白，跟下一秒就要死去了一样。
“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直起身子，看向一脸奸笑的赌坊负责人。
“是你！是你！你们商量好了，一定是你们在骰子上做了手脚，故意让老子输的！”
那负责人贵子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地笑着看向他。
“三儿，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看你在我们赌坊玩儿了几年了，我们什么时候做过假啊。”
“诶就是啊，自己运气不好怪谁啊？”
“就是就是，王三儿一直都这样，大家别管他。”
周围的人都附和着，大家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王三的笑话。
“诶我说王三儿，你这房子都已经抵押出来了，这次输了你又用什么来做赌注啊？不会是要卖身吧哈哈哈哈！”
不知道人群中的谁突然问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他不是还有个闺女吗，自己媳妇儿都差点让他卖了，跑的时候忘了把闺女带上了。”
“啊？不能吧，真有这么疯的人？”
“哎呀，在咱们这个赌场，什么疯子没见过？这算什么？上次我还看见过噶了家里父母的腰子换钱来赌的呢！”
这些人像谈论平常的天气一样，谈论着那些赌徒的恶行，却丝毫不觉得有悖常理。
王三听着，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负责人贵子走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怎么样啊王三儿，这局你下的赌注可是五十万，你还拿得出这钱吗？”
王三脸上的汗水顺着额头流到高高突起的颧骨，又流到耳朵根，然后顺着脖子流下去。
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变了脸讨好地笑道。
“贵哥，您看，我这手上可没有这么多钱，不然，不然您再借我五十万，我觉得我下把肯定能赢回来，我再还您，怎么样？”
贵子冷笑一声，突然变了脸，一巴掌打在王三脸上。
“你他妈说什么鬼话呢？你这二十万都还还不上，又要找我借五十万？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王三捂着自己的脸，声音里都是无奈。
“那……那我现在也是确实没钱了，您看，您要是借我，我赢回来了，不就还给您了吗。”
下一秒，他那快一周都没洗的油油的头发就被贵子一把抓住，只听她哇的一声，被迫抬起了头。
他刚想要挣扎，就被两个人按住了手臂。
贵子眼神狠厉，王三看了直想躲，可是他的双手都被人押着，根本躲不开。
“你他妈玩儿我呢？没钱来他妈什么赌坊啊？我这里是慈善机构啊，要给你捐款？”
说完，他转身挥挥手，轻声闭眼道。
“拉下去，把他的右手砍了。”
周围都是一阵唏嘘，谁都不敢说话，王三一听要砍手，用尽了全身力气挣脱压制，一下就跪倒在贵子面前。
“贵哥，贵哥我错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向您借钱，如果我还是输了，我……我就自己剁了自己的手，您先饶过我这一次行吗？”
贵子一听，来了兴趣，转身就笑了。
他微微弯腰，抬手捏住王三布满胡茬子的下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自己剁自己的手，我还觉得挺新鲜。”
周围的人眼神中也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更多的是期待。
“我也没听过，诶，那你们快赌啊，我也想看！”
“就王三儿这二流子，能斗得过贵哥？简直是痴人说梦！”
众人的起哄声越来越大，谁都不想错过王三自己剁自己的手这出好戏。
可忽然，周围的声音又都安静下来。
一个莫约七八岁，穿着一身旧衬衣，头发披散着的小女孩站在了赌坊门口。
她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那碎发下遮住的有些脏污的脸，也挡不住那清秀的五官面容。
虽然穿着破旧的衬衣，但从衬衣里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上，除了有一些鞭打的痕迹，还是能看出来，这小姑娘的皮肤特别白。
站在门口的一个人最先开了口，眼睛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油光，那是一个快五十的中年油腻老汉。
“小娃娃，找谁啊？”
小姑娘怯生生开口。
“我找……王三。”
“王三？是你谁啊？”
另外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问道，他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轻佻。
“我爸。”
小姑娘说完，便抿了抿唇。
正跪在贵子面前的王三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跑到门口，指着小姑娘的鼻子就骂。
“小贱蹄子，你来做什么？老子本来运气就不好，你还来给老子找晦气！”
小姑娘的眼里一下子就迸出了眼泪。
“家里的房子被人占了，我被赶出来了，没钱吃饭……”
王三一脸的理所当然。
“老子卖了，你以后也别回去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问道。
“那我们……住哪儿？”
“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运气不好都是被你哭走的！”
王三没心思给孩子解释，反而是抬手怒骂着。
说完，他又指了指外面。
“老子不管你有没有吃的，我自己还没吃饭呢，你他妈给老子滚远点，自己想办法，要是影响了老子的赌运，有你好看的。”
他话刚说完，贵子突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小姑娘的第一眼，就有些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他指了指王三。
“你，把这姑娘带进来。”
王三不敢违抗贵子的命令，连忙哈腰点头。
转身看向小姑娘的时候，又换了一副嘴脸。
“没听见你贵叔的话吗？跟老子进来！”
王三拉着小姑娘的胳膊，把那人带进了赌坊，小姑娘闻到里面的气味，瞬间就皱了眉头想要逃离，可自己的手却被人紧紧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