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贾环的贤内助
赵姨娘发了一顿牢骚，见贾环怎么都没法明白这事的严重性，不由得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回去了。
贾环送走赵姨娘，心中兀自有些奇怪。
在这种社会，与皇帝有关的事就没有小事。
他还记得前世见过一篇文章，写的是某朝某皇帝，偶尔见人斗蟋蟀，心中发生兴趣，也玩了几次，手下大臣见皇帝喜欢，于是令天下各州县进献优良蟋蟀，到最后这竟然成为州县官考核的重要指标。
上面以此要求州县官，州县官于是更严苛地要求更基层的里长，要里长限期进献优良蟋蟀，里长为了塞责，四处捕捉求购，竟有为此倾家荡产者。
皇帝一时的兴趣，都能有这样大的影响，更不用说册封贵妃这样大事。
这里面往往有皇帝平衡势力的考虑，只是不知道如今朝堂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贾环向来对官场朝堂没什么了解，所以也无从推测这其中是不是反映了什么政局变化。
以后看来要花些时间了解下朝政。
皇权与神权的关系向来微妙。
所以贾环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关注朝堂，万一赵允对神灵有什么坏心思，很容易表现在政事上，自己也好预先有所准备。
这个世界有真神驻世，皇权无法威胁神灵，可神灵若是与皇权不和谐，两者发生内耗，也只会把社会弄得很糟，到时候皇帝固然做不好，动荡不安的人心却也会让神灵功德大减，难以安居。
贾环好奇地问道，一边亲手捧一杯茶到宝钗面前，很有几分备好花生瓜子啤酒，就等人讲故事的味道。
贾环催促道。
宝钗嗔道：“还叫宝姐姐？”
薛宝钗好气又好笑地瞥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朝军中势力多在勋贵手中，这些人多与太上皇相善，只有咱们这几家，因为在太上皇和皇上之间犹豫不定，被太上皇不喜，皇上也不敢重用他们，这些年倒渐渐没落了。”
宝钗笑道：“急什么，也要让我喝口茶。”
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贾环现在只好奇，这个人中之神，会不会失心疯，把视线瞄向真正的神灵。
宝钗抿嘴一笑，继续道：“太上皇死后，玄衣卫指挥使中的两位知道皇帝容不下自己，于是连夜出逃，这两人快马加鞭赶到山东，将还未得知消息的总兵刘牧杀死，又煽动几处官兵作乱，自己却打算乘船出海。”
之前有太上皇在，赵允需要借助神灵的威信来反抗太上皇，如今太上皇死了，他可未必喜欢自己头上再有个神灵。
这就是传说中的贤内助意识吗？
两人相视一笑。
贾环想到宝钗这样端庄持重的一个人，默默地跑到人家宰辅堂上偷听，只觉有浓浓的反差感，心中一面想笑，一面却又感动得不能自已。
“我知道你向来对这些不太在意，可咱们行事难免有关涉朝政的时候，若不了解内情，做事岂不失之莽撞，所以我就试着去了解一些，以后你问起来，我也好有所应对，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幸好咱们身为神灵，只要放下顾忌，探听些消息还是方便，我到几家宰辅堂上听了几回，也就慢慢了解了内情。”
宝钗顿时想到之前在梨香院，两人有场尚未结束的对话，于是说道：“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贾环明白她说的是王子腾，问道：“舅舅立下大功，所以皇帝想重用他，因此将与王家联络有亲的贾家姑娘封贵妃？”
心中做好打算，贾环正准备修一阵子金仙内法，却见薛宝钗神魂飘然而至。
“当时舅舅正在山东巡察，适时平定了乱兵，又将那两个指挥使捉到。”
“哪怕是皇帝，也不能肆意作为，除非他想做个亡国之君，太上皇死后，皇帝本来的确想着徐徐图之，一点点将太上皇的影响扫除，只可惜中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不得不加快步伐。”
他和赵允之前关系不错，彼此合作过一次，但他并不天真的以为这种关系可以长久保持下去。
“舅舅又正好在这个时候立了功，皇上有意提拔他，于是先在后宫册封大姐姐做贵妃，算是将自己意思透露出来，也为了安咱们这几家的心。”
贾环心想这不是传说中的内阁吗，这个制度的确影响甚远，看来赵允真不是等闲之辈，这种措施绝不是他一时间就能想出来的，必定是在心中酝酿了许久，只是以前有太上皇压着，所以不能施展，如今没了太上皇，他终于可以全幅实现自己的意志。
宝钗点点头道：“老爷的结论是对的，但是内情却不如此简单，只是平乱，还不至于得如此恩宠。”
皇帝如今一面拉拢提拔王子腾为代表，包括贾家史家在内的几家勋贵，以此来掌握兵权，一面又用内阁加强自己对朝政的掌控，可谓两开花，等过一阵子，他把兵权和朝政都彻底掌握在手上，那就是一个真正的人中之神的专制帝王。
贾环笑道：“你怎么来了？”
不对，这已经不是内助了。
宝钗道：“我想着老爷必定有事垂询，所以就自己来了。”
薛宝钗立即端正神态，说道：“最近朝堂上变动频繁，连许多老臣都难以适应，因为指挥使叛逃的事，皇帝革去玄衣卫三万员官兵，把其中太上皇的势力一扫而空，补进去许多自己的亲信，朝堂上，太上皇提拔起来的官员，最近也接连受到御史官弹劾，已经有几十人或流放，或下狱，或革职，还剩下的那些全都人人自危，纷纷改换门庭，投向太子，希望能得到太子庇护。”
贾环道：“以后你就算想走，我也不能放你离开了。”
宝钗笑道：“贾家大姑娘明日要封贵妃，老爷就不疑惑？”
贾环对薛宝钗如此了解自己早就不感到奇怪，见她主动说起，明白她必定知道内情，于是笑道：“我是在奇怪，如今太上皇大丧刚过，皇帝就封贵妃，似乎于礼不合，他就不怕朝野非议？”
贾环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你真是老爷肚子里的蛔虫…
薛宝钗道：“老爷正问到关键之处。”
薛宝钗见他眼神热切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面欣喜自己努力没有白费，一面却也有些羞涩，说道：“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什么大事？”
贾环笑道：“我替你喝，伱快讲。”
什么叫替我喝，合着你是给自己倒的茶。
贾环问道：“除了你方才说得这些，朝堂上可还有些什么变故？”
“户部与兵部的两位前辅政大臣，这两位门生遍天下，皇上如今还没动他们，可我看也差不多了，皇上选拔了几位信用的朝臣进临深阁，天下大事多由阁臣商议，待阁臣商议妥帖，才由皇上亲自过目施行，大家都明白，以后恐怕只有入阁的大臣才真正掌握权柄，两位辅政大臣虽然名高，可既然不能入阁，以后也没有用武之地了，等什么时候皇上将两人羽翼斩去，这两位也就到头了。”
“如今太上皇驾崩，又发生指挥使煽动兵变的事，皇帝自然更不敢信用之前依附太上皇的几家，反倒是咱们这几家，之前虽然摇摆不定，如今倒正合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有意扶起这几家，与之前掌权的几家抗衡，要把军权慢慢收回来。”
说着就要喝口茶，却想起自己是神魂来此，不由得好笑地摇摇头。
“快说快说。”
原来里面的水这么深，贾环赞叹道：“宝姐姐果然无所不知，连朝政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