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开山
黑火药的第四个发展思路，是管状火器。
也就是俗称的枪、炮。
但与燃烧器，爆炸器，烟花器不同，管状火器不仅对制作工艺有着更为苛刻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它还有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弓弩。
周默提出制作火绳枪的想法，在黄夫人的大力协助下，很快就制作出了几种粗糙的火枪原型样品。
第一次试用之后，黄夫人就评价道：这火绳枪不过是一种可以重复使用的“烟花机”，相比于“炸药包”这种简单粗暴的武器，它不仅制作麻烦，操作繁琐，威力也就那么回事儿，还时常哑火，它能干的，似乎弓弩也能干，而且能干得更好。
一句话，实用性不高，不如弓弩。
黄夫人说的一点没错，周默也没有反驳。
但周默明白，现在看上去不行，只是因为火枪还处于研究的初级阶段，各方面都有很多改进的空间，一旦有了他这位穿越者能够穿透历史的迷雾，放眼未来的洞察力，就会清晰地看到，管状火器才是火药武器真正的发展方向。
“炸药包”的强大，是显而易见的。周默可以肯定，每个上过战场，为攻城犯过难的将军，看到这玩意儿的第一眼，就会爱上它的。
而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炸药包”必将主宰战场，彻底改变三国时代冷兵器作战的格局。
但火绳枪则完全不同。
如果它相比弓弩，没有显着的不可替代优势，那么军队是不会乐意大批量装备它的。如果军队不乐意用，那么朝廷投入人力物力，以对他进行升级改进的动力就会大打折扣。
周默很清楚，想要快速发展火绳枪，还是得依靠群众的智慧，他的穿越者经验，只不过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只凭借一己之力，想要推动“火绳枪”的持续研究改进，是非常困难的。一定要让军队愿意用它，让更多的能工巧匠参与到使用和改进之中，这东西才能发展得越来越好。
起初，周默想要尽可能增大“火绳枪”的威力，达到像“炸药包”那样立竿见影的效果，以便获得将军们的青睐。
但火绳枪的威力，始终是与可装填的火药量直接挂钩的，想要达到可观的威力，就要增加枪管的口径，而受限于时代的冶金技术，没有一个士兵能够扛着那沉重的大口径铸铁枪管日行百里。
简单说，便携了，就没威力。威力大了，就不便携。
还不如“炸药包”来得简单粗暴。
更何况，还有弓弩这个强大的竞争对手，总是会被拿来比较一番。
长距离射击，枪炮威力衰减十分严重，远远不如长弓好用。而短距离作战止动，黄夫人研发的多重弩箭也很厉害。
而受限于时代的铸造工艺水平，火绳枪的哑火问题，也是个大麻烦。
首先，枪管内壁很难做到完全光滑，时间长不用还会生锈，更添风险。
其次，没有车窗这种东西，制作圆珠子弹的次品率也非常高，很难做到完全的正圆，并且大小完全一致。
做小了，同时不够圆，枪管就会走风漏气，推动力不够，子弹会直接滑出枪管。
做大了，同时不够圆，就可能堵住枪管，导致哑火甚至炸膛。
使用质地较软的铅弹，倒是能大大减少哑火概率，但成本一下就上来了。
使用小而密集的霰弹，倒也是个解决方案，但这一下子就让火绳枪成了近战兵器。白刃肉搏之时，哪还有功夫点火上药？最多只能作为制动兵器，齐射一轮，防止敌人的第一轮冲锋。其作用，就大打折扣了。
周默不禁感慨，从制成火药，到制成火枪，中间还有一段极为漫长的道路要走，实在无法一蹴而就。
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其法，排除了无数个错误答案之后，周默却惊奇地发现：
相比于弓箭，火枪如今唯一的优势，竟是成本！
铸铁的枪管，是可以批量制造的。而制作一张好弓或好弩，工序十分复杂，需要经验丰富的制弓师傅数日之功。
火绳枪的弹药，就是子弹和火药，也都可以批量制作，一旦工艺成熟之后，成本十分低廉。
而一支弓箭，那可复杂了，箭头是铁的，箭身是木头的，箭尾是羽毛的或者铁的，每一捆箭，那都是匠人一根一根做出来的，十分费时费力。
成本的低廉，还体现在练兵上面。
训练一个火枪兵，可能只需要几天的时间，而训练一个好弓箭手，那可费大劲了。
或许，成本上的优势，才是早期的火枪能够在军队普及的最重要原因。
但眼下还处于研发阶段，谈成本，实在是为时尚早。
周默一脸愁容地拍了拍脑门：“真费脑子啊，还好我红军早期条件艰苦，又十分聪明能干，给我提供了炸药包这个思路，实在是好顶赞啊。”
……
未央宫，刘禅召董允觐见。
自从上次周默炼丹炸炉，被丞相赶出了长安城之后，这周默似乎就从人间消失一样，好几个月都没了动静。
搞得刘禅都开始有些好奇了。
“休昭，查的怎么样了，周默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为何悄无声息？”刘禅一见董允，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董允道：“臣只查到，周思潜把炼丹作坊搬到了城外，建起高墙，还找了很多人守卫，搞得神神秘秘的。”
“你可曾进去看看？”
“没有。不过，我问过周围的居民，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炸雷，再无什么异常。”
“真是奇怪。你说他在里面搞什么呢？”
“不知道。”董允道，“我还听说一个消息，周默的家丁，一个姓穆的男人，干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多半就是在周默的授意之下干的。”
“哦？什么事？”
“他把长安城现有的公厕全都承包了，还自己买了地，在城中建了好多公共厕所，并在街上到处贴宣传单，大肆批判随地大小便的行为，要求百姓尽量去就近的公厕方便。如今，长安城的街头已经基本看不到人随地大小便，牛屎马粪也几乎不见，卫生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
“这是要干什么？”刘禅不解道，“他不会真的就是为了长安城的整洁卫生吧，我简直是深受感动啊。”
“听说，姓穆的时常将粪便卖与城外屯田的军队，能赚一些钱财。”
刘禅失笑道：“他周默是缺这点钱的人吗？”
“陛下听我说完。”董允道，“除了运往屯田军队，还常常有驴车拉着粪土，送进周思潜在城外的那个地方。”
“他用粪土做什么？”
“这臣就不知道了。”
“这家伙，究竟是在搞些什么名堂？”刘禅百思不得其解，好奇心却是大起，命令董允道，“休昭你听着，如果有机会，就进去打探打探，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周思潜和伱也是熟人，不会不让你进去的。”
“遵命。”董允道。
翌日，周默正在和黄夫人商讨如何将火药通过浸水的方法制作，以降低粉尘弥漫，却听门卫来报，说是董允在外面叫门，求见周默。
“让他回去吧，谁也不见。”周默道。
黄夫人却道：“思潜还是见一见吧，董休昭不会自己来这里的，他一定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我知道。”周默道，“只是，陛下我也不想见。”
黄夫人按住周思潜的手，笑道：“思潜，你还是去吧。休昭对你那么敬重，你这不是让他为难么？”
“好吧。”周默点了点头。
吱扭……！
大门开启了一条缝，周默探出头来。
董允笑了，急忙道：“思潜兄，你终于出来了。你手下人实在严格，说没有你的亲口命令，说什么也不让进。”
说着，董允就要抬腿进去。
“慢着，不能进，谁也不让进。”周默抬手拦住董允，笑了笑道，“休昭你也不行，抱歉了。”
董允笑了笑，附耳低声道：“是陛下……”
“我知道是陛下。”周默道，“不让进就是不让进，你转告陛下，如果他想来看，就亲自过来，其他人不给开门。”
董允面露难色，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脾气，他如果知道，一定会生气的，倘若再让丞相知道……”
“丞相知道了也无妨。”周默道，“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我还有事要忙。休昭如果没事，就请回吧。”周默笑了笑，把门关上。
……
未央宫，皇后宫中。
刘禅气愤地道：“真是岂有此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周思潜不管是搞什么，只要是在长安的地盘上，我都有知道的权力。他居然敢不让我的人进门，这不是抗旨不遵吗？”
皇后安抚刘禅道：“陛下莫要生气，如果真想知道周思潜在里面干什么，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丞相就好。周思潜胆子再大，也不敢拒绝丞相的。”
刘禅道：“不。我可是天子，若事事都需要让丞相出手，我的面子往哪里搁？我一定要亲自前往，看看他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皇后却道：“听说那边守卫森严，陛下若真要去，就多带些人，免得他仗势欺人，又动起手来。”
“哼。”刘禅想起之前二人扭打的场面，心有余悸，气势上瞬间矮了一截，但嘴上却不饶人道，“谅他也没这个胆子。况且我是天子，带得人多了，反而引人注目，难免招来麻烦，还是微服私访，更方便一些。”
第二日，刘禅叫来董允，准备带几个人前去一探究竟。董允却是十分谨慎，劝诫道：“陛下不要心急，若真要去，也再等几日不迟，这期间我再多派人去周边打探打探，多了解一些情况。”
刘禅知道董允素来谨慎，于是点头同意。
又过了几日，董允前来宫中，向刘禅报告新发现的情况：“陛下，这两日周默每日傍晚都会乘车离开，前往南边数里之外的一座小山附近来回游荡，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他带了多少人？”
“就一辆马车，三个随从。连续两日，皆是如此。”
“那小山有何特别之处吗？”
“我也派人上山仔细调查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刘禅略加思索，下令道：“这家伙白天不出门，非要夜里出门，鬼鬼祟祟的，一定没憋着什么好屁。你多带几个人，明日我们一起出发，咱们就在那山上找个地方，暗中埋伏，看看他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董允想了想，陛下可能是想搞什么恶作剧，想来也是无伤大雅，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日傍晚时分。
火药厂中，周默正命几个人将数个炸药包搬上马车，对黄夫人道：“实验地点我已经选好了，那边周围荒无人烟，不会有什么问题。”
黄夫人道：“思潜此去，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么巨量的火药，我们也是第一次实验一次引爆，倘若出了纰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默笑道：“您就放心吧，火药的药性原理，我们已经掌握得十分透彻了，引火线也听了您的，足足有三丈余长，足够了，一定不会出意外的。而一旦实验成功，下次我就请丞相和几位将军，一起过来看看，什么叫做山崩石摧，保准惊掉他们的下巴。”
“惊掉下巴”这样奇怪的比喻，也只有周默常挂在嘴上，黄夫人不由得掩面而笑。
因为保密的原因，周默只带了张老道和一个车夫，三个人一道前往。
周默负责监工，车夫负责赶车，张老道负责点火。
选在傍晚的时候行动，也是考虑到此时附近的猎户和农户都已经回家，是一天人烟最为稀少的时候，不会有人碰巧路过，发现之后，到处去乱说。
一行人来到小山，下了马车。周默早就找好了地方，选在一处比较陡峭的崖壁下面。
周默寻思，这里的山体本就被雨水侵蚀严重，不甚牢固，在这里爆炸，效果应该是最好的，多半能够引发强烈的连锁反应，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够炸塌半角山体。
张老道和车夫将炸药包搬到周默指定的地点，并将引线长长地拖了出来。
周默叹道：“唉，可惜要保密，不能有更多的人一起来欣赏这个壮美的场景。”
而在小山顶上，茂密的林木之中，刘禅和董允等人正趴在地上隐蔽，同时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周默一行的奇怪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