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悲伤过度
尤其上路之后，他更是一句话不说，一切只为赶路。
陈崧没有他那么重的心事，遇事又是一根筋的直肠子。
在头一次休息时，便和他勾肩搭背说起心里话。
“我娘死的冤枉，当初我甚至恨得想上京都去，将我那除了医术，万事不操心的二弟揍上一顿，问他娶媳妇时，为什么没有擦亮眼。”
他人老实，只要是能说出口的话，就一定是心里想的话。
所以即便听来夸张，顾烨霖也没什么不相信的。
他指尖碾动着脚边的的枯草，抬眸看向前路时的目光，悠远而深沉。
“人死了，便是死了，你即便是将你二弟打死，也于事无补。”
陈崧想说的就是这个，当即一拍手。
“对，我便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家，与你家的情况不同……”
他说着又觉得自己说不好，干脆直接用上媳妇的言语。
“淑霞说，好在你心里那口恶气，还有人可供你出，更好在，回溯因果之后，你也有那个本事去替妻儿，替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顾烨霖点头，眉目间不见愤恨，但神色，却比平常更为冷肃。
“不错，那些人该付出什么代价，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明白陈崧的意图，也体谅他的不擅长。
“你不必绞尽脑汁开解于我，战场上见惯生死，边境之侧，也常见生离死别，我不会为此郁结在心，只是难过自责罢了。”
陈崧闻言松了口气，抬手捋捋头发，敞开腿做得更放松几分。
“也是伊伊不放心，叮嘱过我一句，否则，我也不会多事劝你，身为男子，不比女儿家娇弱，许多事想得通，想不通，结果都是一路向前。”
想起那个能给人带来无数惊喜和温暖的小丫头，顾烨霖眸色不由柔和几分。
“难得她有心记挂我。”
陈崧哈哈一笑，未曾当着女儿面展露过的骄傲，此刻显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还是不忘夸赞媳妇。
“她娘亲教得好。”
顿了顿，顾烨霖眉心紧拧。
“不过，说起伊伊，我倒是有些担心廷深……”
陈崧摆摆手，“已经出来了，宅子里的事，便让宅子里的人去操心吧，我瞧着，你对付你那个宝贝长子，还不如伊伊有窍儿，再不济，还有淑霞和柳先生。”
闻言，顾烨霖回想起一些细碎画面。
“廷深对伊伊，确实有些不同于旁人。”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也如陈崧所说，陈伊伊“对付”顾廷深，确实有些歪法子——
他们出发的第二日，顾廷深醒了。
陈伊伊和陈林华一起守着他。
其余大人，则都蒙着口鼻，去城里帮忙照看病人了。
“玉轩？”顾廷深眼神还迷蒙，将陈林华认错了。
陈林华也不说话，等他撑着手坐起来，才一脸稚气地解释：“廷深哥，我是林华啊。”
他原本一直是“哥哥”、“哥哥”的叫，后来发现人一多，别人认不清他喊的是谁，才随着陈伊伊，叫一声“廷深哥”。
点点头，顾廷深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陈伊伊。
“小妹？可是有事要同我说。”他问。
已经留意到，自己还在书房躺着，玉轩却不在他身边。
他心里对自己娘亲的病症有数，不觉得缠绵病榻半月还不到，娘亲就能康复到将玉轩接到身边照顾。
若是那样，娘也会将他放在身边一并照看才对。
可他不愿深想，只是有些气息不稳地，盯紧了陈伊伊的双唇。
仿佛这样，就能防止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陈伊伊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先前天天在一起的娘亲和弟弟入了土，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住。
“素心婶婶……”
刚张嘴说了四个字，她喉头一下就哽咽了。
这一哽，她自己都没能预料到，登时立在原地，愣愣地落下两行眼泪。
而一见她这幅模样，聪慧如顾廷深，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双拳立即攥紧，牙关不自觉磕绊，将唇侧咬破。
鲜血渗出流下的同时，他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从长榻上下来。
而他病了这么些天，浑身酸软无力，脚尖一触地，便摔了下去。
“在哪里？我要去看看！我要亲眼看看！”
他咳嗽着嘶吼，声音已经全哑了。
陈伊伊顾不得擦泪，赶紧就去扶他，陈林华也下了一跳，赶紧搭把手。
“你先冷静点……”
陈伊伊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廷深下一句问打断：“我弟弟呢？”
她再度被噎住。
不停点头，顾廷深反复喃喃“我知道了”。
陈伊伊见他神情不对，不由有些担心地扯扯他：“逝者已经入土为安，就在宅子后边的山上，就是之前我们下悬崖爬过的那一座。”
顾廷深脸木着，眼神也直愣愣的，已经不给任何反应。
坏了啊，这是伤心过度，要自闭？
陈伊伊心里突突直跳。
忍着满心的难过，把脑子里那点可怜的心理学知识搜刮干净了，也没想出什么办法。
“廷深哥？”她晃了晃他。
还是没反应了。
陈林华有点害怕地问：“甜妹儿，他不会变成傻子吧？原来村里葛二蛋，就是死了老婆以后，变成木头人了，伯娘说，那叫悲伤……什么来着？”
“悲伤过度。”陈伊伊被他说的满心乱麻。
她又晃了晃他。
“顾廷深！你好好一个未来有为青年，可不能这么早就被挫折和痛苦打败啊！顾叔要是知道了，他怎么办啊！”
这次顾廷深倒是有了点反应，不过却是挣开她的手，去到书桌边靠着桌子腿坐下了。
那是顾玉轩曾经几次哭闹时，抱着不撒手的地方。
一阵痛心，陈伊伊跟着跑过去，想蹲在他身边。
却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桌子腿的棱角上。
“咚”的一声，疼得她“啊”的一声。
顾廷深下意识抬眼。
见状，陈伊伊灵机一动，立即捂着头，朝他倒去。
“甜妹儿！”陈林华吓得不轻。
顾廷深先是愣怔，等女娃娃砸在身上，他忽然打了个激灵。
抱住她，起身就往外冲。
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抱人能有多稳？
陈伊伊被一阵颠晃，几乎要真的晕过去。
不过，他这是要抱她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