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霖蹲下来打量着这具男尸，旁边一名士兵为了方便他查看便想伸手扒开男尸的头发露出其面容。
“别动！”
夏霖猛地抓住他的手，喝止住了他。
“这口井从昨晚到今早发现尸体这段时间内，可有哪些人使用过？”
“回少将军，期间伙房派人来取过几次水来做饭食。”
“严袭，趁离饭点差点时间，你去叫伙房把今日所有用过这口井的饭食都停下来，少了的取别的井现做。”夏霖转头对站在一旁的严袭安排道，“另外，安排下去，把这两天内来取过水的人都控制下来，就说是我的命令，不要解释太多，动作小点。”
夏霖取下腰间悬挂的一枚令牌递给严袭，将事情安排下去。
“可有查明此人的身份？”他抬头问旁边站着的一名军官。
那军官摇摇头，如实禀报说：“回少将军，此人外衣遗失，无法确定其所从事的行当。面容也已俱毁，暂未排查出来。”
夏霖皱了皱眉，盯着那军官问道：“这几天是谁看守的军井的？把人都给我叫过来！”
那军官面色一凛，马上退出去了。夏霖看向柏越和苏焱说：“军城里有规矩，什么行当的人穿什么式样的衣服，用以方便战时清点人数和认领战尸。杀害这人的凶手显然对军城里的规矩很是了解。”
苏焱方才看了这男尸许久，他走到夏霖旁边也蹲下说：“看样子，应该就这几天的事，既然有人守着的话，那就应该对这人有印象。一个大活人进来了却没出去，不应该没有发觉……”说着他抬头看了看这间简陋的房子，除了这一张门，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通向外头，不可能有第二条路进来，“我前些年率部在西部和那些人交战的时候，期间因为地形不熟，后续有一两支部队误卷入海子和流沙区，后来随着流沙和海子的移动被我们碰巧遇见，尸体打捞了点出来。我对溺亡的人这块还算是熟悉。你军中应该是有仵作的吧？”
夏霖点头，“自然是要验尸的。”
说话间，那军官领着五个士兵排成一排走了进来，在这狭小的屋子内显得有些局促，夏霖便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了，起身和屋内所有人都走了出来。
五个士兵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就算是知道这桩命案可能和自己有关，但没一个人脸上露出慌张和怯意，全都是昂首挺胸目光凛然直视着夏霖。
夏霖先是走到那伙夫面前，问道：“你说你是方才发现的男尸，对吗？”
那伙夫忙不迭地点头，有些畏缩地说：“嘚，喔刚刚来取水洗碗筷来着，看哆一果头冒在水面上，还嗨我一跳。”
听这口音不像是这块的人，这个口音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军营。
“你此前什么时候来这里取过水？当时有发现这个情况吗？”
“喔前傍午还来这取过，但那时候不拉盖。刚觉得了就锅究上告了……”
“没注意啊……好了，你先退下吧。”夏霖垂眸摩挲着手腕，语气平淡没有什么起伏。
他这样实属很有压迫感和威胁感，那伙夫被带下去的时候还忐忑地加了一句：“将军，喔是清清白白的啊！”
夏霖依旧垂首思索着，挥了挥手让人带下去了。
柏越站在靠外头的地方，听见那伙夫被带下去的时候，一个士兵轻声安抚着说：“少将军心跟明镜似的，还能冤枉得了人？”
看来夏霖在军中地位是真的很高，这些军士都是打心底里服从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能做到这个成绩，古来也少。柏越看向夏霖那边，他已经开始询问那些看守军井的士兵了。
“这几日你们在看守军井的时候，可有发现异常？”夏霖语气平和地询问着，“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若有任何隐瞒的话，按最严的军纪处理。”
“没有，少将军，没有发现异常。”
“回少将军，每次来取水的人都是多少人进来多少人出去的，不曾有差错。”
“少将军，没有发现差错……”
一连五个都是得到的否定的答复，整个场地沉默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看向夏霖，他没有说话，只是在这五个士兵面前盯着他们的面庞踱步走着，偶尔低下头来思考着什么，长靴搭在砂石地上发出的“啪嗒哗啦”的细碎的响声清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像一只无形的手，一下一下地收缩着场内所有人的咽喉。
“这么说，尸体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还这么无声无息地，一点都没引起你们的注意啊……”夏霖突然停了下来，靴子在地上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哗啦声，他转身正对着这五个士兵突然笑了，有些柔气的五官在一瞬间染上些许温润，“你们中有人，没有说实话。若是有隐情，军中可以酌情处理。”
那五个士兵迟迟没有声音，夏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眉间一点点锁了起来，“那就是共犯了，拉下去吧。”
“少将军！”中间一个士兵猛地单膝跪地抬头看向夏霖，言辞恳切地说，“我自幼便跟着夏家军习武，将军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军城便是我的家，我王某断不可能做出背叛将军、背叛少将军您的事！”
旁边一个士兵也跟着跪下，“少将军，徐某也从小收恩于将军，是断不可能做出这般畜生不如的事！”
“少将军！还请少将军明鉴！我虽是后从军的，但从未做出格之事，这般事更是不会！我对军城一片赤胆忠心，苍天可鉴！”
眼看着其余两个也要跪下，夏霖喝止打断了他们，“够了！都是忠心的话难道是鬼力乱神之说？！谁做了背叛军城的事，如今坦白或许还能留你一命，若是往后被查到了，绞杀示众！”
还是没人坦白，都只是真诚恳切地看着夏霖，有几个眼眶都有些泛红，夏霖扬出去的手五指渐渐蜷缩成拳，他偏过头去不再看这些人，后边已经候命已久的士兵接到夏霖的手势后马上上前将人摁住押了下去。
刚好碰上一个军官带着四个士兵从外面走过来，他怀里抱着一个箱子，看都没看那些军士一眼，急匆匆地走到夏霖耳边耳语了几句后，将箱子递给了他。那四个士兵搬着两张像长几案的东西直接进了屋子，放好桌子之后就出来了。
柏越对这军官有印象，方才在听训的时候，这个军官也在，看着年纪应该比他们都要小那么几岁，应该是夏霖培养的羽翼。
夏霖听完后朝柏越看了过来，又很快看向了这个军官，低声交代了些什么，那军官便又领命走了出去。
“你们都到外边守着，除了刘队将之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苏将军、柏越，你们跟我进来罢。”
夏霖抱着那箱子走了进去，苏焱和柏越两人心里大概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跨过门槛跟着他走了进去。
夏霖等他们一进来，放下了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三件长的外衣和丝绸手罩，把东西给两人后他熟练地给自己套上，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钵盂，往里面丢了点东西又加了点东西后开始捣鼓，最后将汁液倒在布条上抹开。
空气中漂浮着一种蒜和酸酸的味道，等到夏霖将布条递给他们的时候，柏越才弄明白那些东西是混合着了醋的捣碎了的姜蒜。
夏霖当着他们的面把那布条蒙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紧紧系住，示意他们跟着做。
“你亲自验尸？”柏越忍着那股异样的味道学着他的样子做了，上次他戴这东西还是看沐子优验一个细作的尸。
夏霖点头，催促着他们快点，“军中的尸检一般都是我做的。外边请的仵作忌讳的东西太多了，很难讲真话，也没有人愿意跟着军队走。”
“不等查明身份后请示其家人？”苏焱边蒙着面边看向那蜷缩在地上的男尸，迟疑地问道。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尸检都要征得其父母妻儿的同意。
“等到查明身份就不是好的时机了。何况，我下的手，谁又敢说什么？”
夏霖没有过多地分精力回答这个问题，他从箱子里取出三支蜡烛点在屋子的东南角，呈三角状，在无风的屋子里稳稳当当地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