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你那独子跟着他娘一同上了吊？”
戚无宴懒散地靠在驼峰上，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眯起眼睛看了眼还挂在天空明晃晃的太阳。
骆驼踩在沙子上细软窸窣的声音绵绵地嵌入驼铃声里，晃得人愈发地疲乏。
这太阳要是再柔和一点，自己早就睡过去了。
晃了晃被粗布严严实实包裹住的腿，戚无宴打了个哈欠后抬起眼睛慵懒地扫了眼斜前方的老汉。
老汉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泛红的眼眶还没有散去湿气，气急又谴责地用手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这样了你还这副死样子，有没有天理啊！”
戚无宴觑了一眼他，依旧懒散地偏过头去闭上眼睛，“那我能怎么办，跟着去上吊？”
“你，你这人简直，没办法和你说下去了！”老汉气得吹鼻子瞪眼，搜肠刮肚没找到合适骂他的话后，愤愤地转过头去，赌气般丢下一句，“怪不得你婆姨跟别人跑了呢！哪有人会跟你过得下去！”
说完又像是有点怕一般，悄悄往这边瞄了一眼，正好被戚无宴抓住。
戚无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人眼睛怎么一股鬼气……”老汉连忙转过头去，小声嘀咕着。
“因为杀的人太多了。”
凉凉的带着戏谑的笑意的话从旁边传来，一条沉重的臂膀冷不防搭在了他的肩上。
“喔唷！”老汉被吓得一激灵，口齿不清地回头冲着戚无宴骂道，“你这人怎么跟鬼一样，这都能听见？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搭人肩膀，跟个什么精怪一样！”
戚无宴颇为无辜地点了点头，“说了是杀多了人啦，靠在骆驼上坐累了，凑过来活络活络。诶，老头，还多久到哈昆啊？”
老汉愤愤地一把把他的臂膀从肩上掀下去，没好气地说，“哈昆哪有那么快就到，才走了不到一天！前面有个鬼城，今晚我们就在那里歇脚！”
戚无宴打量了下整个商队，人不多就七八个，走的货也不多，暗地里悄悄察看了下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布匹。
估计他们是要去外边走货回大梁，但看着不像是富商，不知道是要走些什么货。
这老汉叫铁老三，是这骆驼商队的领队，戚无宴找上他要商队带着他一同过沙漠的时候，老汉看全身包裹得严丝合缝，心中还有些迟疑，怕是什么和沙漠里悍匪里应外合的歹人。
但在戚无宴塞了些铜钱给他后，老汉话音一转爽快地答应了，但还是三番五次确认戚无宴到哈昆的地界就会离开后，才放下心招呼着商队出发。
老汉丢下这句话后就拉开了些骆驼，戚无宴轻笑一声瞥了眼他身下的骆驼，悠哉悠哉地重新靠回驼峰，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隔着衣摆摁到大腿外侧上，隐隐勾勒出刀鞘的形状。
这个铁老三，他是信不太住的。
他戚无宴又不是没在沙漠走过，日光走向和风刮沙起的规律还是懂的。本来是想安安稳稳不出什么岔子隐声潜入哈昆的，但若是有人不长眼硬是要去见见阎王爷，他也不是不愿意帮忙做这个好人。
“诶，你叫啥名啊？”
前面又一大汉冲着戚无宴扬了扬下巴，喊道。
“戚越，越过的越，小人长戚戚的戚。”
那大汉砸吧了下嘴，黝黑的皮肤在太阳下晒得发光，听到这话后眉头皱得跟眼角褶子一样深，摆了摆蒲扇一样的收，“我们这些粗人懂得甚么小人戚戚！”
戚无宴倒也不尴尬，随口笑笑说：“我那老爹有点文墨，可惜老头子走的早，光留下这个名了。”
“嗐，靠自己卖力气吃饭，不寒碜！”
“好，大哥说的对！”戚无宴起身附和道。
跟着驼队慢悠悠地往前走，看着天色一点点加深，沙漠里燥热的气息稍微淡了些许，有时还时不时来一两股夜风，刮的沙子乱舞，迷糊得戚无宴睁不开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远方出现了高耸的石头山。
这应该就是那老汉说的鬼城了。
“诶老头，这鬼城里头不会真的有鬼吧？”
铁老三早就又回到了戚无宴旁边，听到他这么问，不屑地冷哼一声，“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怕有鬼啊？”
戚无宴煞有介事地点头，“嗯，这倒也是，做人都死了，做鬼又哪敢再找上来。”
“呵，你也不怕你那婆姨和她那奸夫半夜到梦里来找你索命！”老汉狠狠地朝沙漠里吐了口唾沫，很快就被踩上来的骆驼脚掌给压了下去。
“怕什么？来了老子就让他们再死一次。”戚无宴无所谓地摆了摆脚。
老汉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你这样的人，恶人自有恶人磨。”
戚无宴没搭理，看着面前的魔鬼城，晚上若是起风沙的话，能够在这里避避风过夜也是好的。
只要没有什么杂碎，那这晚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他从春城那里走了后，一路上都没怎么睡过安稳觉，本是到京城去复命的，谁知道都走到一半了，听着个混江湖的，说着哈昆竞卖兵符的消息。
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他呢？
戚无宴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人绑了，软硬并施盘问之后确定消息没有差错后，便隐匿消息独自折返了过来。
等到走到鬼城外围，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铁老三他们是一伙的，便招呼着收拾着行囊生火做的吃的。
戚无宴自己一个人下了骆驼，找着个避风的角落，拿衣服团吧团吧一丢，便躺在上面睡下了。
“诶，老大，你看那小子，就这般睡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刻意压低着声音说着。
他口中所喊的“老大”应该就是铁老三。
“那小子可不好惹，手上沾了人命呢！”
随后窸窸窣窣声音响动了一阵后，就安静了下来，戚无宴无心去管他们在说什么，这些人谅他们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沙漠里晚上还是很凉爽的，好在这边干得要命，躺在那里也不怕什么潮湿的脏东西爬上来。
“诶诶诶！”
像是刚眯上一会儿，戚无宴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聒噪的声音，刺耳的摩擦声听着像是刀剑相接的碰撞声，隐约中还夹杂着一两声人的呼喊。
搞什么啊？
戚无宴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这里是阴暗的角落，隔着石头看过去，那边篝火燃起的地方有一两根长棍挥舞着。
再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长棍，分明是一些人手上高举着大长砍刀！
遇着沙漠强盗了？
戚无宴心思一下子清醒了，应当是强盗吧，他这般出来可是没有惊动任何人，不至于哪方势力跟着他一路到这里来动手。
“有魔鬼啊，有魔鬼！！！”
一阵惨烈的哀嚎声尖锐地刺破这些混乱的声音传来，戚无宴皱了皱眉。
魔鬼？
这些不是传闻里面的鬼东西吗？这东西真存在？
还是说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