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宴狭长的眼睛微眯，轻而易举地便格挡住少年生涩的攻击，擒住了他的手腕。
背后传来很快的鞋靴剐蹭过沙子的声音，混着凌厉的刀刃破空声。
戚无宴歪头对少年粲然一笑，“今日你我好缘分，我教你几招！”
少年本来看着他背后悄声快速逼近的那些人，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这个恶人，没成想这人莫名其妙的话刚说完，便扯着自己一阵天昏地暗地转身，再一睁眼，就看到那大刀已经直逼面门！
戚无宴猛地一脚踹开最近的这个大汉，掂量掂量了下少年的重量，不够结实，大抵是沙漠里也没什么东西可供口粮。
虽是方便了自己行动，但也要出更多的力了。
少年只觉被攥着的手臂被拉扯得厉害，两条腿也不像是自己的，自己像是身后这人的木偶人。
好多次闪着寒光的刀刃已经逼到面前，自己吓得一动不敢动，但却看到自己的腿不知何时已经踹到那些人的膝盖和胸腹。手上拿着的刀子，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淌的血越来越多。
自己这是又杀人了吗？
又杀了哪个？
脑中一片空白，大口喘气也不受自己控制，被迫跟着身后这人的身法移动。
眼前的人、砍刀、以及后面的鬼城石头壁，都像是在围拢着自己打转，快得如鬼魅一般，在空中扭曲肢解。
像是在空中起飞一样，少年僵硬地低头一看，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是双脚离地！
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变成了抓在这恶人手里的一把刀。
恐惧感后知后觉席卷了全身，少年开始奋力挣扎，身后这人的力量过于恐怖，不是接着被他控制，他不要再杀人！
少年的挣扎很大地妨碍到了戚无宴，他极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厉声警告道，“再乱动就挡刀。”
戚无宴的声音虽然不耐烦但气息却没有多少起伏，少年心中的恐慌感更甚了些，到底是有多强的功夫，才能在以一敌众还带着拖累的情况下气息都不带喘的。
眼前又一大汉挥着刀杀了过来，他左眼角有一条狰狞的刀疤，正在淋漓的鲜血已经糊满了半张脸，“狗娘养的杂碎，老子剁了你们！”
“不要杀他！”
少年惊叫一声，死死地闭上双眼，自己双手双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往四周挥舞，胸腔内的五腑六脏像是有只手在里面翻转拉扯一般，先前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疼得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在被猛地拉扯的时候才钻心一痛。
直到一声哀嚎声传来，才停止了动作。
少年睁开眼，那大汉已经倒在前方了，刀也脱手落到了一边，但还在地上挣扎，伸出手尽力去够那把刀。
戚无宴刚松开手，少年就猛地跪倒在地上，痛呼出声，捂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小小一团。
小心翼翼地揭开破破烂烂的布块，膝盖和大腿处的伤都已经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戚无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打量着同样是在地上挣扎的两人，又回想起方才那一声惊叫，顿觉有意思起来。
本来是没想听这小子话的，但下手的时候还是被影响了些。
把少年丢在一旁的刀踢到他面前，戚无宴脸上还是一片温文尔雅的笑容，嘴里说的话却不是这般斯文，“看到你前面那个人了吗？杀了他。”
少年没看向他，而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我没力气了。”
“出力的分明是我。”戚无宴故作委屈地提醒道。
“左右要么被他杀死，要么被你杀死，有什么区别？”少年抬眼狠厉地看向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块肉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戚无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还管我是谁有什么用？去阎王爷那里告我一状？”
少年看仇人般的眼神让戚无宴很不舒服，本来还甚好的兴致也消散了些许，“你杀了他，我不杀你。你要是不杀他，我连着你们四个都杀了。”
边上那两人还在不省人事，铁老三是被吓过去的，那一个少年是被活生生打晕过去的。
说完这话，戚无宴不再和少年纠缠，继续懒散地靠在背后的石头上，等待着少年的抉择。
那边那大汉已经够着了大刀，只是没力气起来，将刀撑在地面上挣扎着。
少年终于还是伸出手抓住了刀，发着抖地举了起来。
令人讨厌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四个加起来在我手下都走不过两个回合，那些小心思还是省省吧。”
“你要是自尽，我就一刀刀把你兄弟的肉都刮下来，让他看着自己被削成骨头架子，却不能反抗。我再告诉他，是你替他选的路，你猜，他是恨我多一点，还是恨你多一点？”
“感觉挺有意思的，要不我们玩下？噢对了，忘了问你们是不是兄弟来着了。”
少年怒从心起，胸腔内一股邪火涌了上来，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好消息，你体内瘀血总算是排了出来。”
“闭嘴！”少年忍无可忍地怒喝道。
看把人逼急眼了，戚无宴乖乖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里却看得出很是亢奋。
少年咬咬牙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那大汉跟前。
两人一对视，大汉怒目圆睁地看着他，嘴里呜呜咽咽地骂着什么，想拔出插在沙子里的刀，却发现怎么都拔不出来了。
不是刀插进去了，而是这大汉没有什么气力了。少年这般想着，越发有些不忍心，但看向另一旁昏迷的两人，狠了狠说道，
“对不住了，你要是记仇，记他账上。”
戚无宴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指，倒是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就这般看着少年缓缓举起刀，猛地扎进那人的胸膛。
大汉剧烈地扭动了几下，像是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很快就没了动静。
少年松了手，看着大汉仍然是怒目圆睁的双眼，不忍地偏过头去，颤抖地伸出手替他覆上了双眼。
“替敌人惋惜，倒是不知自己的死活了。”
戚无宴走了过来，拨开他覆盖在那大汉眼睛上的手。
“如果没有你，他们都不会死……”
少年低声控诉着，声音因为恐惧和难过也是不自觉地在颤抖。
戚无宴蹲在他面前，很认真地纠正他，“不，应当是如果没有你，他们都不会死。要是没你这般一劫道，我明日到了哈昆就和他们各走各路了，没有任何人伤亡。”
少年不再说话，也不再搭理戚无宴。
看着全身血淋淋还打着冷颤的少年，戚无宴倒是难的有了点不忍。看了眼篝火处，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踩灭了。
“上来。”
戚无宴背对着蹲在他面前。
“干嘛？”
少年依旧没好气地问。
“处理伤口，再不处理不用我动手，你都得死在这里。”
戚无宴无奈地说。
少年别别扭扭地趴了上去，眼角却瞥过近在咫尺的刀，问道：“你就不怕我拿刀抹了你脖子？”
戚无宴低头一看，才注意到那刀，笑道：“确实是我想的不妥当了。”
但也没踢开那刀，少年也是没有伸出那手。
“你功夫到底有多厉害啊？”
“不厉害，一点皮毛功夫。”
“你要去哈昆？”
“嗯，杀了人可不得逃难嘛。”
“你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那我不是还没杀你嘛！”
少年被噎住了，和这人说话怎么着他都有理。
“你走不出这片沙漠的。”
“为什么？前面还有很多强盗吗？还是说你有大人在后面埋伏着？”
“这段时日里过往沙漠的商队莫名多了很多，而且都很有钱，埋伏着的强盗自然就多了起来。”
戚无宴没有搭话，只在心里寻思着这哈昆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出的消息，怎么自己才接到？不应该啊，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诶，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肯定不是北漠这边的。”少年看他又不说话了，心下觉得奇怪。
“错了，我还真就是北漠这边的。只是我劝你别问了，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知道的。”
戚无宴大致看了眼夜色，夜还长得很，等下只会越来越冷，不燃起篝火的话这三个人只怕是扛不过去。
想了想，还是把人背到了之前自己待的那角落，避风还暖和。
从那群人留下来的篝火旁捡了点没烧尽的树枝什么的，放在角落里避着风倒也生起来一小堆火。
再是把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拖了过来。
忙完这些，戚无宴有些疲惫地靠着石头壁，抬眼看向少年问道，“能自己上药吗？”
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瓷瓶丢到少年面前。
“能上我也不认识这些药啊。”
戚无宴靠着石壁粲然一笑，“果然还是杀了你少些麻烦。”
说完还是挪动到了少年这边，用刀划开那几块破破烂烂的布块，露出狰狞的伤口，“这身衣服我给你挑了，等下我行囊里还有套衣服，你凑合一下。”
拿过瓷瓶准备上药的时候，戚无宴记起来了什么，看着他。
少年只觉得他这个笑容不怀好意，警惕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怕你咬舌自尽，来咬这个。”
说完不由分说地便把之前那把刀的刀柄塞在了少年嘴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冲进鼻子里熏得人想吐。
看他就要吐出来了，戚无宴眼疾手快一瓶白酒浇了下去。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