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卿一惊，连忙转头不再盯着沈澈，望向远处。
她也就偷偷看了会，他竟然也能觉察？他不是在看前方的战况么？所以他到底是在看哪里？
心慌了会儿，言语卿兀自镇定下来，启口转移话题，装作不经意地问：
“锦瑟姑娘没事吧？”
沈澈淡声道：“她是神枢营的人。”
意思就是完全能够自保，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言语卿想想也是，难怪他能分开身来救她，可不就是一眼相中的姑娘不需要担心嘛。她点点头，在场内找了找陆行舟，没看到他人影，心口微微一紧，“行舟可脱离危险了？”
沈澈紧了紧搂着她腰的手臂，直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干什么？！”
“你的话太多了。方才和山匪对骂还没骂够？”
“这是一码事吗？殿下不就是想要他们围过来，然后跟我们动手吗？我不拉仇恨，他们怎么会动手那么快？”
沈澈眸光幽深，低头看向她，似乎意外她竟然能看出他的意图。
言语卿撩起长睫，在夜风呼啸中抬眸看他，也不欲与他争辩：“殿下不说，我也不问。只是这瓮中捉鳖，我与行舟都无武功内力，他若无旁人助力，难以脱离危险……”
沈澈心中一阵烦躁，面色沉沉，能滴出水来：“你刻意在我面前一直提陆行舟？”
言语卿似乎对沈澈这莫名其妙的怒意渐渐反应过来了。
沈澈性子霸道，喜欢逗弄的女郎，自然不喜欢她去靠近别人，就像小时候她玩洋娃娃一样，如果洋娃娃给了别人，不管是不是喜欢那个洋娃娃，她也都是要恼火的。
这不影响他对白月光林宁夕的爱。用陆行舟的话来说，就是两件事完全不矛盾。
言语卿自然对沈澈把自己当做洋娃娃一事不爽利，瞥了一眼他的侧脸，觉得沈澈再好看也无用。不是她的东西，还成天在她面前乱晃，刷存在感，勾得她心乱，真是讨厌得要命。
她推他，沈澈皱着眉未动，两人推推搡搡，沈澈担心她往下掉落，于是落到了一处树杈上停了下来。
沈澈脸上隐隐带着怒意：“你干什么？”
言语卿：“？”
她面露怒容，“是我该问你干什么吧？你把我放在枝丫上，你让我怎么站？我站都站不稳，只能抱着你！”
她一气急，连殿下都不喊了，直接你你我我，语带指责，瞪着眼前的沈澈。
月光下，女郎怕往下掉，双手环着他的腰，但是一副极为抵触的模样。
她气得眸光莹莹，白皙的皮肤淡淡在发着光，宛如月下精灵。只可惜额头被撞了个包，略微丢失了些精灵的美感。
她还在喋喋不休，红唇上下碰着，似有天大委屈。
沈澈握住她后脑勺：“过来。”
言语卿当然不肯：“干嘛？要杀人灭口？”
“……你今晚太聒噪了。”沈澈忽地声音低沉，极缓慢地对她道。
言语卿推搡的动作一停，抬头，便撞入他幽深的目光里。他吐字缓慢，盯着她的红唇，隐隐带着危险与侵略，仿佛在密林的夜晚中狩猎的兽。
女郎对异性的变化有天然的敏锐性，沈澈话音一落，她连忙住嘴，乖乖上前。
言语卿的乖巧让他的危险性收敛了些，他将她拉于怀中，俯身，长指一伸，摸过她额头。
言语卿惊道：“……这是什么？”
“夺你命的毒药。”沈澈神情清冷疏离，一本正经道。
额头上的药膏带着温热，从额顶散发开来，如一团雾，又凉又温热。这自然不是夺命的毒药，他嘴上说得狠厉，手上的动作却极轻柔，控制得很好。
他表情那么冷，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凶悍……
言语卿在他怀中逐渐安静下来，两人无话，她咬唇，因为要擦药，只能抬头看他。
沈澈神色专注，盯着她额头的大包还在上药，鸦青色的长睫落在眼角，落下一片撩人的阴翳。
真是眉目惊艳的郎君，真是可惜，怎么能是别人的呢……
擦药完毕，沈澈再带言语卿离开之时，忽然道：
“他护不住你。”
言语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行舟。
于是奇怪地道：“当然了，他是文官，应该是我们护着他才是。”
沈澈：“……”
“不是吗？”
“……”
江边，一弯孤月。
一艘大船系于怒水河边，显然是早就等在此地。沈澈与言语卿甫一落地，众人便围了过来。晋王殿下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司言女官自然也面色不佳。
陆行舟和傅天衡一道，锦瑟自己走，两个小队老早就来大船上汇合了，几人心里思忖，也不知道晋王和司言女官两人磨蹭什么，那么久才到。
傅天衡自然是不会问的，他觉得他是小队里最懂的那个。两人衣衫不算齐整，有推搡的痕迹，尤其是晋王殿下的披风，上面的露水早已被摸干，像是解开过似的。
他跟着沈澈多年，一路从京都到晋地，沈澈是怎样对待的女郎，他一清二楚。平日里连衣角都不会旁的人碰的人……
傅天衡：“咳咳，殿下和女官还是快些进屋吧，外面风大。”
沈澈解开披风，顺手递给旁边的画屏，卷着风，面无表情与陆行舟擦肩而过，率先径直走进船舱。
陆行舟就没有那么上道了，一看言语卿出现，连忙冲过去，抓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言语卿惊得后退几步，手未及时躲开，被陆行舟抓在手心。
“没事没事，我没事，你放手。”
她安抚地拍了拍陆行舟的手背，“殿下及时把我拉出了混战场。你呢？”
“傅小公爷一直在我身边。”
言语卿还准备和陆行舟窃窃私语，画屏路过，声音冷冷地飘落下来：“女官和陆大人还是快些进去吧，莫要让王爷等。”
声音似是能浸出冷水来，比下面的河水还要冰凉。
言语卿看到沈澈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船舱里，连忙拉着陆行舟往里面带。陆行舟边走边道：“傅小公爷果然说得没错，画屏好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