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色若薄纱一般落于郎君身上，言语卿恍然走了进去，将门关上。
“我能进去吗，殿下？”
“进来吧。”沈澈表情寡淡至极，侧身让她进来后，径直坐到桌案旁边。
若是平日里的言语卿，自然能发现沈澈如今神色异样。但要说今日特殊也好，夜色昏暗也好，她失了魂也好，她施施然走了进去，竟然没有发现郎君面色有何异常。
“房间憋闷，我下楼走走。”
她随意解释了一句，坐在沈澈桌案对面。
房间充斥着淡淡的酒香味，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沈澈饮了酒。她坐下后，沈澈却并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拿着酒杯，自斟自饮。
气氛有些莫名的压抑，加之她心情本就极差，更显得胸闷窒息。
言语卿看着烛火晃晃之下的沈澈。郎君是真的昭昭俊美，面容白皙，眼睫微敛，浓郁的长睫在灯花下拉出一道小小的剪影。他端着酒盏，手指修长，气度、容貌都是无可挑剔。
光是这样看着就赏心悦目。
可赏心悦目归赏心悦目，一直不说话也让人憋闷。言语卿伸手去夺他手上的酒，沈澈却伸手挡住了，“酒很烈，你别喝。”
言语卿是很犟的性子，不服输的劲儿最恼别人说她不行，她偏要喝，如今心情不好，她更是要喝：“我要喝，别拦着我。殿下别那么小气。”
沈澈长指一收，没有再拦着她。
言语卿拿着酒壶，也不管这桌案上只有一杯酒盏，拿起沈澈喝酒的酒盏就往里倒酒。她一口干了半杯，烈酒如火焰一样从喉咙一直往下，一路灼烧，呛得她立刻咳嗽起来，咳个不停。
“咳咳、咳咳，好辣……”
美人眸光莹莹，咳得面色涨红，显得整个人都水汪汪、可怜兮兮的。
她咳得难受得不行，沈澈却没有任何表情，平静若瀚海一般神情淡然看着她，波澜不惊，没有安慰，甚至没有笑。
言语卿微微顿住，只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他看着她的表情很是疏离。
沈澈无言盯着她，两人隔着桌案相望。沈澈神情是一种罕见的疏冷，他端着酒盏一饮而尽，面色淡漠寡欲，眼神却灼灼地盯着她，没有离开过她。
言语卿心口发紧，盯着他手中的酒盏，觉得再这样被他看下去，她的心跳又要乱了。言语卿低头，败下阵来，张嘴顾左右而言他：“殿下，方才我在下面听到一些传言，说是岷地这块儿不太平，要打仗了。”
“哦，是吗？”沈澈言辞淡淡，他显然喝了不少酒，烈酒入喉，但眼神仍然一片清冷清明，“就因为图可汗来了，就要打仗了？”
他眼神如有实质，凝视着她。
言语卿看向别处，避开了他如有实质的视线：“我也是听了下面商队的传言。如今秦王、岷王和图可汗三股势力都在察州，形势混乱。图可汗才犯大顺不久，上次被殿下打退，生息明显还没缓过来，此时贸然来犯，必然有人从中斡旋运筹。不知明日我们是否还要入山……”
她不自觉地拿起沈澈的酒盏，摩挲着杯沿，眸光莹莹，说着这些的时候，仿佛已经进入了某种心流的状态，聪慧、明媚又惹人注目。
与她的妩媚娇嗔同样令人心折。若是她愿意，便能乖巧地窝在人怀里，仿佛没有那些张扬的刺。
沈澈眸光闪过一丝戾气和显而易见的怒意，微微敛目，将情绪很好地藏在了长睫之下。
“这酒确实不醉人。”沈澈见她不再喝了，继续将酒盏拿到了自己面前，慢慢地往里面倒酒，“你可还记得你曾给本王许诺做酒的？”
言语卿想起来两人初识。那日的胡女舞过后，在众山小里，她给沈澈说，这些酒都是什么糟粕，她有空就给沈澈酿酒。信誓旦旦，打着包票。转眼就过了大半年。
言语卿开着玩笑，隔着桌案推了一把他：“官人怎么还惦记着我那壶酒。”
沈澈顿了顿，不像平日里那样和她打趣玩闹，沉默了片刻，“你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言语卿有些反应过来了，或许是他过于敏锐，发现了她今日的不对劲。沈澈这样霸道的性子，若是察觉到她在隐瞒他，心中也会不爽利。
可她见到无界大师的事又如何能够告诉他，只能继续隐瞒着。
言语卿打起精神，绕过桌案跪坐在他旁边。甫一靠近他，他身上清冷的气息便若有似无地飘过来，言语卿面色微红，抬起头朝他盈盈一笑：“殿下说的什么话，什么真的，什么假的。我和殿下是一条船上的人，知无不言，当然和殿下说的都是真话了。”
沈澈垂眸静静看着她，不言不语。
他的表情没有多少相信的意味在里面。言语卿于是面色更为认真了，她大胆地上前拉住郎君的手，将他手中的酒盏放在桌案上，让他不要继续喝，听她说话，“你怎么不信我？”
沈澈面色极为寡淡，顺着她的动作将酒杯放置于桌案上，女郎的手便一寸一寸地勾缠住了他，从两人交叠的十指拉起暧昧的情丝。
她勾缠上来，他未退，也没有其他动作，不像平日那样与她放肆纠缠。他面色清冷、疏离，若遥远的星光，难以触碰。
言语卿见他这样，微微一顿，怕无界大师的事泄露，于是勾缠得更加卖力，盯着沈澈漂亮的眉眼，手指一寸一寸地从郎君宽大的袖袍中蜿蜒而上，似在勾他，又像是在诉情衷，嘴上娇声道：“我对殿下是什么心意，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她神色添加了许多认真，那样的认真与真情实意几乎并无两样。
也许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
鬼使神差般的，言语卿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句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歌词：
风花雪月不肯等人，要献便献吻。
说罢，也没有给沈澈回话的机会，她跪坐起来，一手与他勾缠，一手搂上了郎君的脖颈，拉着他向自己俯身，接着便仰头吻上了他的唇瓣，细细嗟磨。
酒香缭绕，气息交融。
沈澈坐着不动，没有立刻推开她，浓郁的眼睫微微敛着，垂着眼看她，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情意三千，可认真看过去，却一片淡漠。
她吻着他，他似乎没有一点儿波动。
言语卿以为沈澈是喜欢与她亲吻的，她见过他动情吻她的模样。所以她十分看不惯沈澈现在的状态，静默、寡淡，丝毫不为所动。
她放下他的手，双臂收紧勾缠到他脖颈之后，紧紧拥抱着沈澈，唇瓣不再满足于在外嗟磨，试探地往里探入，与他唇舌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