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然看到了对面的一幕。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地问：“湖那边是谁？”
“回太子殿下，五王妃进宫陪太子妃娘娘。娘娘说要去坤宁宫那处儿请安，让崔七郎陪着五王妃走走。”
崔七郎未成婚，陪着五王妃走走本来是不合时宜的。
但好在都是年轻小辈，旁边又随侍着这么多的宫人宫女，倒也说得过去。时下男女无大防，宫中贵人圈风气更为开放。
太子转身要离开：“既是太子妃的安排，那便罢了。瑾行，我们回东暖阁。”
“大哥且慢。”
沈澈却未动，脚步迈向了湖那边。他长身玉立，气势逼人，神情略显寡淡。
“瑾行？”
“大哥先回，我去那边走走。”
绕过湖边的小径，沈澈来到了湖光山色处。因沈澈头也不回地走了，所以没有看到太子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了他和言语卿身上。
“见过晋王殿下。”
崔七郎看到沈澈过来了，总算不再拎着她的脚踝，缓缓站了起来，行礼。
沈澈面色微冷，走到他身边站定，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才看向崔七郎：
“崔七郎？”
言语卿看着面前的沈澈，他神色疏冷、高贵，天潢贵胄的气势比太子都要足。他天生气质令人难以接近，薄唇翕动，叫崔七郎三个字的时候，无一不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很难想象，就在昨晚，这张漂亮的唇还在她唇上流连缠绵。
还在她身上放肆作祟。
言语卿不由自主地觉得脸热，看着沈澈的眼神也忍不住闪躲。
“正是在下。”崔七郎作了个揖，接受晋王殿下目光审视。
“崔七郎是在太医院任职？”沈澈神情寡淡，没有什么太多情绪。
崔七郎顿了顿，“晋王殿下是何意？”
“本王还以为崔七郎是在太医院任职，否则，”他停了一刻，表情似笑非笑，带着嘲讽，“怎么对跌打损伤如此有造诣。”
……原来昨日明月塔一事，沈澈显然已经看到且记在心里了。
言语卿顿觉气氛不对，沈澈心生不悦，过来就是发作来的。
崔七郎没有想到沈澈如此坦然，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氛围尴尬无比。
“殿下。”言语卿打破尴尬的气氛，“殿下，五王爷有话让我带给你，借一步说话。”
沈嘉当然没有什么要给沈澈带话的。
言语卿这么说，当然就是要借一步说话，拉开他和崔七郎了。
没等沈澈答应，言语卿已经先走一步，往假山后面穿行。女郎疾行，带起一阵风，沈澈跟在后面，并不快，远远望去，两个人姿容、仪态极为出众。
郎君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有发作，隔着一段距离跟着。拐弯的时候，崔七郎看到了晋王殿下专注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言语卿。
像极了一对璧人。
崔七郎遥遥看去，看了良久才离开。
言语卿将沈澈带到了一个没人的假山深处。
春日正好，花枝累累，郎君个子极高，发冠打到花朵，一不小心就打落了，幽幽地飞旋。漫天飞舞的落花下，那气度、姿容皆是无可挑剔。
只是面色微寡淡，眸光沉沉，看不出情绪。
“殿下。”
言语卿走到假山深处，停了下来。
“殿下来得正好，我有事要与殿下说。”
沈澈端立在花枝下，光影在他玉白的面上落下光影，他垂眸看她，神情专注：“什么事？”
“太子妃身后有崔氏一族，但不是每一位崔家人都和她同心。”
沈澈面色微微沉了下来：“为何这么说？”
言语卿将那日太子妃找了五个郎君的场景又描绘了一遍，这次还加了一些细节：“殿下是否还记得我和太子妃之间的瓜葛？她提出让我和崔家郎君生下子嗣。我为了缓兵之计，答应择一位，这位郎君就是崔七郎。”
沈澈面色清冷，睥睨着她：“你喜欢他这样的？”
言语卿：“？？”
好端端的和她喜欢有什么关系？
那日她不过是因为刺伤了崔七郎，所以随便就点了他的名字。
言语卿选择继续说：“……崔七郎原本应该听从太子妃安排。可他刚才找我，字里行间都在表示不乐意听从太子妃的安排。还说，他要卖个人情。”
“……卖个人情？”沈澈启口，声线很好听，沉沉的宛如夜曲一般，“还有呢？”
“当下时局不定，傅国公入狱，前途未明，若是崔家郎君能在殿下这条船上，不是什么坏事。我看到他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这就是要给沈澈和崔七郎牵线的意思了。
可沈澈听后只言片语不发，让言语卿有些惴惴不安。
“哦对了，太子妃有自己的筹谋，不知太子殿下是什么立场？我也不清楚殿下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若是、若是殿下和太子关系好，是不是应该告诉太子殿下关于太子妃的事？”
沈澈淡淡道：“太子知道太子妃的筹谋。”
言语卿有些惊讶：“太子就这么纵着她吗？”
沈澈撩开花枝，向前走一步，拉进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之前与大哥提过，没有说得太清楚。大哥的意思是，这些年亏欠大嫂甚多，若她为崔氏争取利益，不太过分的话，他不会管。”
言语卿有些感慨：“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真好哦。”
沈澈睥着她，没有认可也没有否定，“大哥与太子妃是少年夫妻，在未建国之前已经成婚。”
“那也难怪了。”
帝王之家，能有少年夫妻的都在少数。
太子与太子妃两人在未建国之前已经成婚，两人一路相携扶持走过来，在言语卿眼里确实能算得上是伉俪情深。
“这也只能说明大哥与大嫂两人相识甚久，并不能说明更多。”
“不过无论如何，太子妃和崔七郎立场不同。今日之事，崔七郎是刻意的，我想，他应该在向殿下示好。”
沈澈垂眸睥她，因身高差的缘故，言语卿抬头只能和他的胸平视。
他盯着她头顶的发钗，静默片刻，启口问：“说完了吗？”
言语卿点点头，她大概要说的就是这个：“嗯嗯。”
他声调好听，语速缓慢，面容平静：“公事说完了，来谈谈我们的事。”
言语卿一愣，感觉到气氛忽地变得暧昧了起来。
他面容平静、寡淡，目光却幽深，专注地投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