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名与王和都垂下头去，不敢正视上官凝扫视过来的眼睛。
高苓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了上官凝方才话中的意思。
这也正好可以达成她的目的，高苓的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笑。
“奴婢斗胆一问，娘娘可否与我做个交易？”高苓直视上官凝，眼中交杂着自信与渴望。
此话一出，李自名与王和心中一颤，之前已经说好，不论如何拷问，都不吐露一字，现下高苓的举动，让两人产生了危机感。
刑房中的人都沉默了一晌，各自盘算着。
薄野琊玩弄起手中的玉扳指，上官凝仍是正襟危坐的样子。
两人深幽的眼眸下，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上官凝向徐掌司拂了拂手，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把他两人带走，现下只消同高苓说话。”
“是。”
徐掌司应了一声，立刻就指挥几个狱卒去解下李自名与王和身上的捆绑。
两人心中愈发惶恐，不自觉地看向高苓，渴望她能用眼神告知一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高苓却对他们视若无睹，如释重负地喘了几口气后，病怏怏地低下了头。
李自名见高苓这般，心急如焚，沉不住气地吼道：“高苓！你要背叛约定，出卖我等而独活吗！”
此言一出，宴折望向上官凝，上官凝果然给他一个眼神。
宴折动作迅速，上前去堵住了他的嘴。
“还有他。”上官凝瞥了一眼话到嘴边未敢说出口的王和。
“你们呀，先前给你们机会说实话，嘴巴紧得很。现在想起来张嘴，晚了。”
上官凝冷漠地嘲讽着说出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实实在在地扎进二人心中。
不一会儿，两人被押解走了，徐掌司亲自盯着将他们带到另一处拷问。
此时刑房中，人数不多，谈判双方是帝后和那个被束缚住的女人。
“说来听听，什么交易。”
薄野琊看了一眼上官凝，开口道。
高苓痛苦地抬起头来，身子一阵痛，不过她管不了这些。
“ 我愿意说出我知道的一切。”
她顿一顿，继续道：“只要陛下能下旨重新调查我祖父的疑案。”
“你们贪腐的案子和朝中哪些人勾结，调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朕何必要与你做这无谓的交易。”
“倘若奴婢说，此事比您设想的牵扯要广，不轨之人的目的并非敛财如此单纯呢。”
高苓咽了口气，继续诚恳道：“也许陛下娘娘派遣的人能揪出所有人，然，需要时间。倘若不轨之人狗急跳墙，也是麻烦。我苟延残喘，不堪之身愿为陛下所用，将功赎罪，惩处奸佞！”
她言辞恳切，语气坚定。
只是不知何时，一行清泪夺眶而出。
她想到了正直却无辜被冤的祖父，一朝覆灭的家族，自己汲汲营营的一生，先前无奈背离正道的选择，现下有望为先人伸冤的机会……
上官凝和薄野琊仔细揣摩着她的一举一动，安静思考着。
“先说说吧，你知道些什么。”薄野琊淡淡开口。
高苓艰难地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收敛了情绪，才开口。
“正如陛下和娘娘所推测，我等确实和朝中某些人勾结，利用职务之便，牟取巨额钱财。我们在宫内，他们在宫外，还有些接应的人，计划严丝合缝。我知道一些关键的人物，顺着他们查，会方便许多。”
“为什么要这样做？”上官凝问道。
“大多数人自然是为了钱，谁不爱钱呢。”高苓轻蔑一笑。
“本宫问的是你，你为什么要为虎作伥？”
“因为他们答应，会帮我重启当年祖父的案子，而这是我苟活于世，唯一的支柱。”
“他们竟然有这本事……”上官凝说着，和薄野琊对视。
看来他们确实权势滔天，薄野琊紧了紧眉头，心中在暗想朝中的人。
“然而我方才说的只是第一层。陛下和娘娘难道不疑惑，钱都到哪儿去了吗？”
上官凝和薄野琊此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高苓却故意顿了一顿，气氛愈加紧张。
“据我所知，重金购兵器，买马匹。对了，这些人手中有兵，他们买这些东西，其危害，不必我多说，陛下娘娘心中自然清楚。”
在场人皆惊诧。
薄野琊神色肃然。
只有上官凝暗着眼眸沉声问道：“句句属实？倘若你只是为了让陛下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而胡诌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陛下，娘娘。我以亡故的祖父，族人之名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况且，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宁可信其有，仔细地调查吗。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弃国朝安危于不顾，任由贼人暗存反叛之心，拥兵自重吧。”
上官凝看向薄野琊，他凝重的脸上夹杂着愁绪与决绝。
“和你们勾结的歹人有哪些？”
薄野琊直戳i戳地询问。
高苓如释重负，呼出一大口气来。
“恕奴婢不能直言。如若陛下想知道更多……恳请陛下一道圣旨，重启我祖父疑案。只要看见旨意和大理寺的文书，奴婢一定知无不言。”她说着，红了眼眶。
纵然薄野琊不悦，但现下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答应高苓所求。
重新调查几十年前的疑案，对薄野琊来说，一道旨意即刻，这样却可以快速地知道一些叛臣贼子的阴谋，很划算。
他也不想拖延，即刻便命人去取笔墨，并谴人去君临殿取印玺。
刑房一时间又安静下来，都在等待。
上官凝想到了什么，让宴折伏下身来，耳语道：“去看看那另外两人怎么样，倘若他们知道高苓已经松口，或许他们会说出更多详情以求一条生路。”
宴折得令出去了。
薄野琊见状，却不好出声询问宴折的动向，但上官凝给他一个眼神，他便放下心来。
等到印玺取来，薄野琊才开始御笔书写旨意。
高苓不顾疼痛，梗着脖子，望向正在奋笔疾书的帝王的方向，因为那是她的希望。
还需将旨意送到大理寺，从大理寺取来文书，才能让高苓彻底放心。
纵使骑上快马，从宫内到宫外到大理寺，经过一重一重的繁杂程序，这又需花费好长一段时间。
在出元的建议下，薄野琊和上官凝出了刑房，在露天的庭院里安坐着。
“真是费心费神的一天，累吗？”
趁着氛围稍微轻松一些，上官凝这样对薄野琊问道。
薄野琊正松散地靠在椅子上，疲惫感不言而喻。
但他伸出了手，轻轻覆在上官凝的手上，淡淡道：“累，但好在有你陪着。”
上官凝闻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