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城第一次见到如此简朴、充满故事感的房子，处处是斑驳的岁月痕迹。
桌角，地面，墙面，布满类似刀痕的错杂凹印。
屋里的东西都像是遭受过打砸、被破坏后重新粘黏的。
一想到林烟，他的妹妹，在这样的地方吃饭睡觉十八年，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发酸。
再一想妹妹养母从事的职业，白天黑夜和不同的男性在这间房子上演现场直播，他的妹妹就在相隔不过几米、毫无隔音可言的另一间房间，就不止是酸，眼角切切实实溢出了泪光。
林洛城悄悄擦了擦眼角，省得在妹妹和好兄弟面前丢人。
“考上沪市财经大学怎么没去念？”他也看见摆在书桌上，装在透明玻璃盒中，用胶水粘起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房子总共也才五十多平，客厅到小房间几步路的距离。
林烟走进去，解释说：“债主知道我考上了沪市财经，怕被债主找到，所以逃到京城去了，第二年重新考了。”
林洛城又心疼了，疼惜地说：“再遇上债主，把钱还了，该讨的账哥哥替你讨。”
林烟点头应，“嗯。”不动声色观察跟进来的庄择今。
“还有老公。”庄择今揽过林烟的肩，强势且认真地说：“老公替你出气。”
林烟问：“你怎么帮我出气？”
他半真半假回：“断他财路，让他一辈子当穷光蛋？”
林烟带着几分娇蛮说：“穷光蛋便宜他了，让他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庄择今心想早磕过了。
“依你。”他亲了口林烟软白的脸颊，满眼纵容。
林洛城已经习惯庄择今完全不考虑别人，随时随地黏黏糊糊亲他的妹妹的秀恩爱行为，淡定的继续参观林烟的房间。
亲完软软乎乎的老婆，庄择今的视线重新投向玻璃盒里的录取通知书，装出好奇的样子，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录取通知书，翻开念了起来：“财务管理。”
他只念了专业名，就说：“原来你第一想学的是数钱。”
说这话时，眼神戏谑中透出嫉妒。
明晃晃告诉某位小女人——
他吃醋了！
财经类大学，报的财务专业，认识某些半残疾男人后就换成了临床医学。
庄择今怨念很深。
林洛城识趣的选择不掺和，默默看戏。
林烟假装听不懂，直接略过这个对她十分不友善的环节，跳到下一环节。
“去林软歆房间吧。”她说。
林软歆的房间被扔空了。
床、梳妆桌、衣柜全都没了，将近十个平方的空间空空荡荡，一件家具都没留下。
林烟心头堵堵的。
用心保留她的东西，坏掉的粘也要粘好，林软歆的就直接扔掉，其中的用意让她不得不多想。
庄择今见她先是神色恍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空房间发愣，接着面色冰冷，就知道她十有八九在嘲笑做这一切的人多么可笑。
她一定在想，虚伪、假惺惺、恶心。
——陈野在她心里，也只配得到这些。
林烟的确在骂陈野。
不过骂的是，老色批，以为这样就能打动她吗，她永远不会原谅强奸犯，除非他跪地向她认错，磕八百个响头，保证以后不再打扰她的生活。
林软歆有写日记的习惯，喜欢把生活琐碎写成诗句和散文，兴致来了会读给林烟听。
每写完一本，就把本子藏进床底下的活动地板。
林烟走到原先摆放两米大床的位置。
见她要掀地板，庄择今拦住她的手，“我来。”
很不幸，本子都没了。
大概率也被当垃圾给扔了。
林烟又在心里把陈野骂了几遍。存心给她添堵！
关好窗户，锁好门，把钥匙还给隔壁的中年女人，该吃中午饭了。
等上菜的间隙，林烟开口：“还有个地方。”
对上林洛城和庄择今询问的眼神，她继续说：“说不定日记本在那里。”
林烟想，如果林软歆真在日记本里记了关于她身世的事情，万分之一的可能陈野翻看过日记本，也许日记本没被扔掉。
站在街道尽头三层小楼的卷帘门前。
林烟抬头看向三楼的窗户。
正当她寻思不破坏门的前提下该怎么进去，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烟烟丫头！”
惊喜的一声后，紧跟着又是惊喜的一声，“陈野，你也回来了！”
背脊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颠着小快步朝他们走来，林烟先转头看庄择今，看看这家伙有没有露马脚。
庄择今和林洛城脸上的表情是一样的：问号迷茫脸。
还好，正常。
林烟再次暂时松口气，向老人问好：“蔡婆婆。”
蔡婆婆亲热地牵起她的手，握的很紧，她能感受到老人掌心硌皮肤的老茧。
老人家看向庄择今，年老浑浊的双眼因慈爱而晶亮，“真叫把烟烟丫头找回来了，好，好啊…”
庄择今时刻谨记自己的‘演员身份’，先是带着装出来的疑惑看了林烟一眼，眼神询问陈野是谁，再才看向对面的老人家。
面容柔和，笑容礼貌，尊老姿态摆的足足的。
“婆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
林烟心思一转，打断他，“蔡婆婆，你有没有钥匙，陈野他把钥匙弄丢了。”
别说还真有。
“烟烟丫头回来你那屋头的东西随便她搬，婆婆我都记着呐。”
菜婆婆一边领着人往自己家走，一边絮絮叨叨，林烟听的很郁闷，什么叫随便她搬，好像料定她会回来一样。
“来，烟烟丫头，钥匙拿好了。”
……
钥匙插进锁孔，庄择今将卷帘门抬起，他继续自己的表演。
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进了屋放下卷帘门后，他‘迫不及待’问：“陈野是谁，为什么蔡婆婆把我认成他？”
醋味很大。
林洛城也等着听答案。
林烟没从庄择今脸上瞧出破绽，本着能糊弄就糊弄的原则，解释说：“我小学同学，算是关系不错的发小。”
“你和他长的有点像。”
听见这个回答，庄择今嘴角的肌肉很想抽搐，但他凭借超强的意志克制住了。
“有多像？”他反问，兢兢业业扮演正常男人听见可疑情敌时的反应。
醋味熏天了。
林烟心是虚的。
通过一上午观察，男人表现正常。
“也没多像，差不多就是我和季清楠的程度，蔡婆婆都八十多了，老花眼看错了很正常。”她继续糊弄。
庄择今显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追问：“他喜欢你？”不然为什么蔡婆婆说他去找你？你要进他的家，蔡婆婆二话不说就把钥匙给你。还有刚才看过的你家，也是他安排的吧？
狐狸眼跟红外探头似的射出精光。
林烟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没说出来的后面一大堆。
语气是委屈的，眼神是质问的。
不止庄择今。
旁边的林洛城也是大写的一副“赶快老实交代”的严肃脸。
见躲不过，林烟心一横，想反正陈野不在这里，她一脸坦荡说：“他单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