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异国房间，两双眼睛久久对视。
一个执拗地不愿意放手，一个虽生气却怕伤了对方所以不敢挣扎，于是就这么僵持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最终依旧是庄择今认输。
他的手无力垂下，手指收缩，颤抖的指尖藏进掌心。
林烟按下呼叫铃。
扭头见男人不顾撕裂的伤口手肘撑着地板要坐起来，吓得她呼吸一滞，急忙按住肩把人按回去。
“在流血！”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她娇俏的小脸怒气飙升，庄择今转凉的心一瞬间重新燃起无穷热情。
她是关心他的！
林烟不让他动，庄择今就不动了，躺的特别乖特别平。
“为什么？”他问。
潋滟的狐狸眼眷恋地望着林烟，仿佛最后一眼，要将女孩记到心里，带到来世一般地痴望，“你明明担心我，为什么要折磨我。”
见他老实了，林烟收回手，“我只是不想一辈子顶着庄择今遗孀的身份，不是担心你。”
一句话将庄择今飘起来的心，一棍子又打入谷底。
林烟的视线被一抹晶亮吸引。
是一条项链。
吊坠垂到床沿，很抓眼。
银色铂金月牙中心镶着一颗硕大的清透粉钻，月牙加切面繁多的圆钻拼接成完整的圆。
只一眼，林烟认出是当初在海市，男人随意扔她怀里，后来被她九万块钱当掉，签协议不赎回，相当于卖掉的那条——身为庄择今的男人，送他的见面礼。
刚才他抓在手心，昏迷时也一直抓着的，就是它？
林烟愣了下神。
她忽然有种感觉，梧桐县陈野屋子里消失的那条，陈野送她的十八岁成年礼，或许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其实第一眼见到这条项链，她是惊艳的，很喜欢，但那时她满心都在易隋身上，厌烦狗皮膏药一样的庄择今，所以毫不犹豫当掉换钱。
顺着她的目光，庄择今也看见了项链。
当初，她前脚走出典当行，后脚项链就回到了他手里，他让人将项链送去拍卖会，再过明路买回来。
陈野这个身份，他打算隐藏一辈子。
庄择今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也不能让她知道。
庄择今解释说：“在拍卖会瞧见，就又买回来了，原本想等你面试通过，成为安教授的正式弟子给你惊喜。”
替她找的男科教授姓安，他为她安排的心理医生就是安教授的女儿。
而考核的日子，就在下月初，还有四五天。
他原本想，等她通过考核就哄她去美国读书，断了易隋见她的门路，他也好安心处理庄家的事情。
林烟“嗯”了声。
若说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她还会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
但现在——
再信，她就是笨！
真可笑。
她自作聪明找人跟踪季清楠，竟不知自己早就是别人眼中的牵线兔子，她往哪儿蹦，人家的线就往哪儿放。
庄择今费力抬高手拿起项链，朝林烟摊开手掌，“是不是你也不愿意再接受我的东西了…”
林烟确实不想要。
不等她说话，就听庄择今自嘲地嗤笑了声，“呵！你是从来都不要我的东西，不屑一顾，嫌脏。”
林烟喉咙动了动，终究没反驳。
庄择今垂下手，“你走吧，让我死在这里。”
他把脸转向床板方向，仿佛不想看见林烟离开的背影。
抛开之前的恩怨纠缠，光是他把自己搞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够让林烟生气，见他还敢赌气，林烟当即气火攻心，冷漠地丢下一句话，“下次再要死，别让我知道。”
庄择今本是以退为进，不是真的要她走，结果她狠心至此，竟真要走。
扭过去不到五秒的脸猛地又转了回来，拿着项链的那只手同步拽住林烟的裙角，可怜兮兮乞求：“老婆，我错了，别走。”
他继续求：“别走，好不好？”
扯扯裙角，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凄惨小狗，望着林烟的眼睛挤出水雾，瞧着要哭了，“老婆，我好想你。”
“这就是你把自己搞成这样的目的？”林烟是真动了怒，“苦肉计？”
“我没有！”庄择今不敢有半秒迟疑或犹豫，立即否认，“我不知道你会来。”
“老婆，你肯来看我，我好高兴。”
他时刻不忘表白。
要不是他胸前那一团血染的红色，林烟已经甩开他的手。
“庄择今。”
林烟认认真真叫了他一声。
回馈她的是男人苍白脸庞扬起的明媚笑容，庄择今也认认真真应她，“嗯。”
轻快的音调上扬，透出欢喜，仿佛这样面前的女人就能将即将出口的狠心话收回，回到他们最甜蜜的时光，他想抱她了，她就会乖乖让他抱。
然而终究要失望。
林烟说，“你是成年人，接受现实好吗？”
京城食物链最顶端的几家顶级豪门，庄家是最难缠的一家，惹了其他家顶多日子不好过，惹到庄家是要丢命，要家破人亡的，他不发话，她恐怕这辈子也离不了婚。
两个月内林家递了四次离婚申请都被驳回，未来她还想有自己的家庭。
“不好。”庄择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林烟尽量心平气和他沟通，“比我漂亮，比我身材好，又愿意哄着你、供着你的女孩多的是。”
“我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我脾气大、心肠硬，还有病，不仅不会哄着你、供着你，动辄还对你又打又骂，更加不喜欢你，说不定哪天就给你戴绿帽子，你图什么呢？林家和庄家也算半个世交，一定要这样吗？”
“你要是喜欢年轻的，大把十八岁的美貌女孩任你挑，更年轻的只要你想，也是想要就有，为什么一定要抓着我不放？”
“庄择今，算我请求你——”
“好聚好散，好么？”
林烟口水说干了，然而庄择今只死死盯着她，恨恨回了她一句，“除非我死了！”
真是油盐不进！
林烟气得不轻，估摸着医生也该来了，她站起身，用力扯回裙摆，毫无留恋转身。
刚走几步，听见庄择今在身后喊：“林烟！”
他的声音透出无穷悲怆，悲伤到极致的嘶哑，带着哽咽和狠，“如果我也死了，你也会记得我吗？”
他是陈野，陈野才舍不得他的小命，林烟懒得回答，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嘭！”
门突然被大力踹开，徐壮壮和穿白大褂的司寒冲了进来。
径直越过林烟，朝她的身后狂奔跑去。
林烟被擦身而过掀起的劲风带着转了半圈，接着她愣在了原地，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庄择今——”
她大吼着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