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你撒谎！有人跟我说了，她是你的人，是你派她来接近我的！”他指着她，就快要戳到她鼻子上了，盛气凌人又穷途末路。
有人……
呵呵。
易念有些悲哀的笑，“萧晋懿，刚才我看到你的时候还是有一丝愧疚的，可是我现在没有了，完完全全没有了。”
“什么意思？”
“还记得有一段时间我们在网上通信吗？”
“记得。”萧晋懿眸子一顿，疑惑又起，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发现跟她谈判的时候他都控不住她的节奏。以前，她说什么他大致能猜到，现在，云里雾里。
“那个邮箱我只告诉过你。”
“……？”萧晋懿眯起眼睛，微一思索，继而摇了摇头，“你到底什么意思？”
“因为要跟你通信，我创建了一个新邮箱，联系人里只有你。但是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有人给这个邮箱发了一张照片。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有个人藏在你身后，包括今天你来找我，肯定也有那个人的意思。”
萧晋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请不要侮辱我对你的感情，我认识你纯属偶然！而且我记得你说过你只有这一个邮箱，你在申家庄的时候和朋友、同学通信都用这个邮箱。”
“我没有朋友，我也从来不跟我同学写信，那个邮箱确实是我认识你之后才有的。我的手机经常被申伟没收，只有每个星期上计算机课的时候才能在学校机房接触到电脑，座位是随机的，事后浏览记录都会被清零。除此之外，我很少有机会上网，而且我从来没在手机上登录过邮箱。”
“你！”萧晋懿明白过来，瞬间变色，“易念，你太有心机了！你居然放了这么长一条线！”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长了一张清纯可爱无辜脸的小姑娘能藏的这么深，瞒的这么久。
是，两年前，有个神秘的男人联系他，说知道他在追求易念，但是易念不好追，他可以提供帮助，还给了他一笔钱，说是恋爱资金。
钱很多，他没敢要。但是人他是喜欢的，虽然存疑，还是问那个人应该怎么做，那人只是问他要了她的邮箱，说过不了多久她会答应做他女朋友。
果然，几个月后，在他一再的攻势下，她同意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还是那个人帮助的结果。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又来找他，让他尽快搬出去租个房子，对外宣称是和室友合租。彼时易念已经回到了帝龙城，那人让他早日拿下她，就跟其他热恋中的男女一样。
他尝试过，她很保守，除了牵手，拥抱，其他一概拒绝。
他想着要慢慢来，因为他喜欢她。
他也想过用强，但是他不忍心。
他觉得只要他持续对她好，她会慢慢感动的。
“其实我并不想骗你，我对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因为那个时候我确实很孤单，没有什么人可以跟我说话，所以遇到一个关心我的人，我就会渲染这种氛围，让对方觉得我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什么都没有。”
萧晋懿盯着他，眼里分明是怀疑。她那么开朗活泼，招人喜欢，怎么会没有朋友？
易念看出了他疑惑，轻轻发笑，“你刚才的话很对，我跟你是一样的，确切的说我还不如你，我的原生家庭很糟糕，而我在申家庄的日子更糟糕。那个人肯定没有告诉你，我不是一个正常人。”
“什么？！”他的手抖了一下，因为震惊而颤抖。
不是正常人……
什么意思？
“我外婆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最后失智溺亡。我外婆的妈妈也有，结局也很惨。专家说这种病大概率会遗传。”
萧晋懿慢慢张嘴，脸上的表情复杂而迷茫。
精神疾病……
“真的，我没有骗你，见过我的人十有八九都说我长得好看，我跟我妈妈长得很像，我妈妈在日记里写过，外婆长得也很好看，但是我没有见过。也许上帝关了一扇门，又会给人开一扇窗，我们就只有好看了。”
“知道我为什么上美院吗？因为我的养父易北城给学校捐款了，数额之大可以买下整个美院。凭我的文化成绩和专业成绩根本上不了这所重点大学，不是我不努力，是我根本就记不住那些东西。我很笨，我学不会，我爸只能砸钱。对了，要不要看看我的精神病医学鉴定报告，你将会是我认识的朋友和同学里面第一个看到它的人。”易念拿起桌上的手机开始翻找。
萧晋懿看着她淡定的样子，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双手合拢，止不住的紧张起来。
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没有想到美的不可方物的她会是另一种极致。
“喏，你看。”易念微笑着把手机递给他。
“不！不！”他像是看到一件珍贵的易碎品一样连连摆手，不敢触碰。
易念继续笑着，“那个人肯定没告诉你这些吧，她怕吓着你。除非你娶了我，她也许会告诉你真相，然后塞给你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让你好好照顾我。”
“不，跟你交往我不是为了钱！”
“这都不重要了。”她的表情有些凄凉，好像一地落花，风吹雨打，“现在还想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吗？我的外表只是假象，无数个夜里我会发狂，吼叫，撕咬，发作起来连自己都不认得。那个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喜欢我，爱护我吗？就像简爱里那个发疯的女人，你受得了吗？我就是个定时炸弹，不停的折磨你，摧残你，你吃的消吗？还不能生孩子，因为遗传几率很大，你和你的父母能接受丁克或者抱养吗？”
“不，念念，你别这样说，我相信……我相信你不会的……”萧晋懿呼吸一滞，头脑里分外混乱。
“不要相信你的直觉，要相信医学。十八岁之前，我是医院的常客，我的病号服是7899，就跟监狱里的犯人一样。我每天吃完药，扎完针就趴在窗台上看蚂蚁打架，看小草发芽，日子过的缓慢又枯燥。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不给你回电话，因为每次住院都要三个月，全封闭，电子产品统统没收。”
“我的邮箱里只有你一个朋友，原因很简单，以前的邮箱我记不住了，以前的朋友和同学我都丢了。我连qq号码都记不住，更别说密码了。我像一个老年痴呆患者，要把很多信息抄下来放在抽屉里，没事就拿出来看看。若不是你一直联系我，也许我也会把你忘记。但是我还有点骄傲的自尊心，我尽量保持着开心，快乐，就是所谓的装。我一直在努力的装，还撒谎，跟别人说我有好多朋友和同学，她们会给我写信，安慰我，鼓励我，喜欢和我来往。”
“他们还会夸我说念念好棒，好聪明，好勇敢。他们在哪里？他们在我的脑海里，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虚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会再聪明了，我不会有多棒了，我也没那么勇敢，我哭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吃了很多药，总是高兴不起来，我会假笑，我会强迫自己咧开嘴笑，就像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那样，都是假的。我不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
“念念……”
“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要向你卖惨，我只是告诉你，我不适合你，你看到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我不会给你带来快乐，跟我在一起，你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萧晋懿，及时止损吧，我都放你走了，你还不走吗？”
“对不起，念念……”萧晋懿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手很凉，在微微发抖。
“所以，你还要恨我吗？”她的目光静若止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