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知青的终点站都不是哈市，所以下了车他们都还要去客车站转乘客车。
当然也有大的下乡点自己派车来接，柳树村显然没这个优待。
傅家合一言不发在前面带路，可陆晚禾知道他是因为人多故意表现出这样。
他们直接拿票上了客车，傅家合把他们行李放好，没一会儿车上就挤满了人。
王丹上车看见了陆晚禾，特意越过人群走过来：“哎呀，傅家合怎么也来了？”
傅家合不吭声，陆晚禾也不接话。
王丹就站在旁边敲胳膊、敲腿，念叨自己这几天坐火车有多累。
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傅家合站起来让个座。
傅家合冷漠地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其实他这个人有时候看起来不近人情。
尤其是对女人，除非是陆晚禾的朋友，或是陆晚禾主动发话，傅家合才会友好一些。
否则傅家合不会主动对其他女人示好，何况这个王丹跟陆晚禾也有过小过节。
王丹看傅家合没动弹，特意加大幅度敲胳膊，嘴上道：“傅家合你从村里过来的吧？那一定不累，能不能让我坐一会儿？”
还没等傅家合回答，旁边有人开口：“敲敲敲，敲什么敲，没看见这到处站的都是人？你敲来敲去的让别人怎么站？”
王丹刚要反驳，售票员就在前面喊：“怎么了？不要吵架，人多大家就谦让一点，那个小姑娘你上这边来站着。”
王丹瞪了傅家合一眼，很不情愿地又扒开人群往前走。
陆晚禾看向窗外，但嘴角却弯起了一个弧度。多亏了傅家合，她才能安稳地有个座。
她正看着，突然见董大志在车下面跟售票员商量着什么，售票员大声喊：“没了，没了，超员了，你等后面的车吧。”
旁边的陈芝兰满脸失望，可她却不敢跟董大志使性子。
如今她也有些后悔，董大志性子古怪，说翻脸就翻脸，她为了能在乡下过得轻松一点还要经常去哄董大志。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想念方军，叹自己怎么这么命苦，没有跟方军分在一起。
车子启动，路过陈芝兰的时候，陆晚禾调皮地冲她摆了摆手。
恶趣味低级，但恶趣味有趣，看见陈芝兰跺脚的样子，陆晚禾笑出了声。
她不知道，她做这一切，傅家合都在一旁宠溺地看着。
陆晚禾离开的这段时间，赵支书更加蠢蠢欲动。
厂子这段时间运转的非常顺利，他就觉得不需要陆晚禾了。
其实运营进入有序常态，管理上是省力了不少，可一旦发生变故，短暂的秩序马上就会打破。
但目光短浅的人不会这么想。
也不能说赵支书目光短浅，他只是急于掌控厂子的运营和销售。
陆晚禾回来上班的第一天，赵支书就召集村里的干部，一起开大会。会上他总结了去年厂里的运营情况。
大家一听这数字都惊叹出声，这意味着都能拿到可观的分红。
赵支书话锋一转：“今年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可也正因为这样，今年厂子不能给大家分红，这钱要投入到厂子当中赚更多的钱给咱们村创造财富。”
杨大队长起先不知道赵支书这个决定，他很不满意，之前这种事赵支书都是跟他提前商量好了再说。
可他没说话，给杨秋生递了一个眼神，杨秋生马上就道：“收购的钱不是傅家合在垫付吗？这分红的钱要拿来干什么？”
赵支书扫了一眼陆晚禾和傅家合，开口道：“厂子要发展也不能靠个别人单干，之前也因为傅家合单独出去收货出过事，现在厂子有钱了也要培养人一起做，这你们没意见吧？”
傅家合没吭声，陆晚禾甜甜一笑：“没意见。”
她这反应倒是出乎赵支书的意料，他盯着陆晚禾看了一会儿也辨不出这句话的真假，最后说了句：“散会。”
对手没有按你预计的出牌，才最让人心慌。
赵支书本以为陆晚禾会反对，然后他再联合众人给她施压。
他这次又不是毁约，答应傅家合的条件还会照做，只不过让自己人一起参与而已，陆晚禾他们要是再闹着离开就不识抬举了。
陆晚禾这一痛快答应，赵支书就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
但不管怎么样目前来看这都是好事，如今也不用种地赵支书就派赵爱国亲自负责这个事。
杨大队长对此颇有怨言，本来给他们分红的钱如今都由赵爱国支配，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用来进货了，又有多少是被他们老赵家给昧下了？
赵支书目前还真没有这个心思，当然从长远来看他是有这个打算的，以后厂子完全由赵爱国运作了，那多少不是他家的？
至此扬大队长和赵支书的隔阂越来越深。
赵爱国其实是不赞成他爹这样做的，可他内心里也想厂子能不依赖他人独立发展，所以跟着傅家合收货他非常地卖力。
本来都是这片土地长大的，对山货和人参，赵爱国也是天生识货。
但跟傅家合走了一遭才发现，没那么简单，拿货、识货、压价，每一环都要跟人打交道。
他是村里的队长，管理人他在行，可你出了村谁拿你当回事儿？有时候靠的是“个人魅力”。
傅家合在村里不言不语，可出去收货，他话虽然不多，但每个字都说到点子上。
很轻松就能拿捏住别人，让别人不敢含糊，也不敢漫天要价。
赵爱国自认，这种东西与生俱来，他也在学，可总是达不到傅家合的效果。
另外，傅家合对赵爱国也没有藏着掖着，有时候也会帮忙，保证让赵爱国带出来的钱，都能收到品质最好的货。
收货还好说，把货卖到南方，赵爱国就完全没有经验了。
他第一次跟着傅家合出门，临走前赵支书还领着他去哈市买了一身像样的衣服，但赵爱国走出去还是发现自己太“土”了。
各方面都是，见识不够，能力、谈吐就跟不上，明明年纪比傅家合大，但跟在他身边就像是一个小弟。
反观傅家合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怯场，泰然自若地处理一切。
返乡的路上，赵爱国感慨道：“家合，这一趟跑下来才觉得有些钱不是什么人都能挣的，你哪学来的这身本事？”
“陆晚禾那儿？”
“什么？”
“她是最好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