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再见（1）
又是一夜无眠，只是心情却无比的平静，双眸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疲劳还是难过，一直都在淌眼泪。
我有种一切到头的惧怕感。
岑瑞说八点来接我，我六点就起了床，洗了澡，看着眼下乌青却脸色苍白的自己，我把赵幂给我的化妆品翻了出来。
摸了一点粉，遮了一下黑眼圈，拿出口红准备抹的时候。
却想起岑瑞曾经说，不喜欢我抹这个带着淡淡玫瑰香的口红。
我从赵幂给我的盒子中随便拿了一支，她说是什么适合秋天的橘色。
我双手发抖的抹了一点，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还是寻不出一点色彩，整个人都灰灰暗暗的。
换上裙子，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套着防尘袋的风衣。
是岑瑞的。
我将风衣披在了身上，这几年我的个子也没长，衣服很大，有些像现在女生喜欢穿的男友版风衣。
快到脚踝的长度，我没法改，只能把袖子往上挽了几道。
然后比划了一下长度，回想当年的岑瑞，才发现即便是这些年刻意不去回想，一旦认真的去想，那些细节一一描绘仔细得可怕。
我立即发现岑瑞好像这些年又长高了一点，手指跨出一个长度，放在自己的头顶，似乎要踮脚才能符合想象中的岑瑞。
盯着穿衣镜中的自己，模样是可笑的，可是表情却很悲伤，衣裳裹紧我日渐消瘦的身体，衣襟对折包裹住身体，好像曾经岑瑞也这样抱过我。
我不敢哭，怕哭花了自己擦的粉，透出双眸下的青黑和不安。
此刻，我才发现原来化妆真的有好处，止泪。
看了看时间，我从抽屉里掏出了岑瑞新送的那个发卡，卡在耳后，照照镜子才走出房间。
七点半，剩下的半小时，我就枯坐着，脑海里想了很多事情，最清晰的居然是赵雅葬礼上的岑瑞。
那天雨很大，岑瑞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墓碑旁，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岑瑞天生有种吸引人注意的能力，不管是面无表情还是……
我似乎都没有看过岑瑞笑，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着，我深深咽了一下口水，晨光落下的朝阳已经洒进了阳台，可是时间才过了十分钟。
全身僵硬的坐着，沙发很舒服很宽敞，我却像是被什么挤到了，只能缩紧身体坐着。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我明明想了这么多事，居然只是过了一分钟。
煎熬之下，我猛地起身，却四肢发麻站不住，咬着牙挪到了门口。
换上鞋，踩进电梯，手指在按钮上徘徊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十楼。
我有种预感，我能遇到岑瑞。
我有种预感，孤夜中不是我一个人在失眠。
我就是知道，才不要命的又选择深陷岑瑞的沼泽。
电梯门打开，岑瑞的手就停顿在半空，他看着我有些发愣。
我也一怔。
电梯门开了一段时间，准备合上时，我伸出手将他拉了进来。
走近我的岑瑞，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发尾还有一点湿意，没有板正的西装，只是很随意的休闲服，但是也熨烫的一丝不苟。
巧合的是，我们俩穿了同色的风衣，就连款式都差不多。
我站在岑瑞身侧，鼻下是氤氲的淡淡沉香，嗅着就有种让人平静的感觉。
电梯还在下行中，谁也没有说话。
我被岑瑞的气息包裹着，有些发昏，不由得向旁边站了一点。
手心却一阵暖意，我低头一看，发现岑瑞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吃过早餐了吗？”岑瑞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带着蛊惑。
我怔怔的盯着他，不由自主的摇头。
电梯门打开，岑瑞拉着我走了出去，我回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车上，只是这辆车似乎没见岑瑞开过。
我记得岑瑞的车不是这辆，如果还是之前那辆车或许我就不乐意上来了。
毕竟也不知道，他和杜清雅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车上做过那些事情。
如果现在问车的事情，似乎又觉得太破坏气氛。
岑瑞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我，刚才就看他拿着，也没有敢问是什么东西。
指尖感受到了透过纸袋传递出来的温度，我从里面掏出一个食盒，里面有一个自制的三明治。
蛋是焦的，一打开盒子，就有焦味飘出来，压得也不够紧实，一拿就散了。
我抿唇，这一看就是岑瑞自己做的。
“吃吧。”岑瑞盯着我看了一眼。
我咬了一口，依旧是熟悉的难吃，不由得我就笑了，一撇头甚至能看到岑瑞嘴角的弧度。
虽然难吃，但是我还是把它全部都吃了下去，像个生病的小孩，想要的并不是多好吃的食物，而是身旁人关切的目光。
一眼也是好的。
车子在路上疾驰，我也不知道岑瑞要带我去哪里。
我觉得今天的岑瑞有点不一样，但是又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
似乎少了一点冷漠的神色，眼角都温柔的带着柔光。
随着路段的转换，我突然看到了有些熟悉的路牌，不明白的转首看着岑瑞。
岑瑞依旧看着前方，调整好停车的位置，然后看了看我，“到了。”
我魂不守舍的下车，盯着眼前的墓园，有些不知所措。
秋天的墓园更显得凋零和孤寂，安静的只剩下风声和秋叶坠落的声音。
相比上大学时岑瑞带我来的那次，这里似乎翻新过，整个墓园增加了很多柏树，进入墓园的路上也是柏树和其他树木参杂着。
柏树四季常青，带着很淡的清香，让略显枯黄的秋日中多了一点生机。
墓园看门的却已经换了一个老头，比以前那个稍微年轻一点，只是背有些弯，看上去反倒是有些沧桑。
“大爷，之前的那个门卫呢？”我问了一句。
眼前这个大爷双手撑在腰后，腰板依旧直不起来，双眼有些浑浊，唇瓣皱皱鼓动着，“死了。”
大爷说得很轻松，仿佛见惯了这些生死。
秋风扬起地上的树叶，大爷又低头开始扫地，漫无目的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他不像是在扫地，更像是在打发时间。
或者说，在等死。
我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已经足够冻人了，还能等到来年的春天吗？
在我发愣的时候，岑瑞走到了我身边。
岑瑞手中拿了一束花，娇艳欲滴一点也不像是用来祭奠死人的，更像是讨人欢心的。
岑瑞的另一只手缠住我的在掌心，修长的手指穿插在我的指间，紧紧的扣住。
我跟着岑瑞继续向前，踩在落叶上有种柔软轻飘的感觉。
赵雅的墓碑落了灰，岑瑞蹲下身体，放下花束，然后掏出手帕细致的擦拭着墓碑的每一块地方。
我鼻子一酸，也跟着他蹲了下来，微微哽咽的看着岑瑞的侧脸，“岑瑞，对不起。”
每次面对赵雅的照片，我都想对岑瑞说这句话。
岑瑞的手一顿，把手帕放进了我手里，艰难道，“你来擦。”
素白的帕子，在我手里擦成了黑色，赵雅的照片也变得越发的清晰，黑白照上她的笑淡淡的若有似无，带着温柔和恬静。
我立即低头擦了擦眼泪，说好不哭怕花妆，还是忍不住。
喉间干痒，心底发酸，只能和岑瑞默默的将赵雅的墓打扫了一下。
岑瑞蹲在我身侧，盯着赵雅的照片出声，几次见他唇瓣微掀，以为他要说话，但是那声音轻得都不如这风声大。
我们在赵雅的墓前犹如无声倾诉一般，静静的待了一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