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霖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傅霖是那种一旦入睡就会沉沉失去所有意识的人，所以她自以为自己睡觉是端正的好姿势，毕竟每次醒过来都和闭眼前的姿势差不多，自我感觉良好，实则并不。
她睡着了也不常做梦，不管是好梦还是噩梦都不常有。
这一次，她梦见了很久没见的妈妈。
那个女人在梦里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岁月没有磨损她的容颜，斑驳她的痕迹，因为她始终定格在某一个时间点，再也不会老去。
她背对着傅霖在弹钢琴，坐在落地窗边，背影如梦似幻，窗外阳光温柔的洒在地板上，也洒在那架白色钢琴上。风吹动窗帘，令其微微摇曳。
温柔悦耳的琴声从女人指尖泄出，梦里的傅霖小跑着过去，整个人视线不太高，似乎还是幼时的模样，她抬手一把抓住女人的衣服，嘴里软软喊着：“妈妈……”
梦里的她似乎连心智也一并回到了与那个身高相符合的年纪。
女人弹琴的动作顿住，侧着身子，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身边，温柔道：“云雨也和妈妈一样喜欢钢琴吗，以后也会弹吗？”
“喜欢，我以后也要弹……”她使劲点点头。
女人便笑了，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温声说：“好孩子。有喜欢的事物是好事，练琴不是件容易事，以后可不要轻易放弃。”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是在做梦，可那个抚摸脸颊的动作却真实得不像梦，令傅霖的心突然间揪了一下，竟有些眼眶发热。
她应：“嗯！我会好好练琴，不会半途而废的……”
女人弯起眉眼，又弯下腰，轻轻亲了下她的脸。
“……好孩子。”
再后面，似乎也是与妈妈相关的内容，但梦醒后，记忆模糊不清，忘得很快，更多的，傅霖已经想不起来了。
傅霖醒来时已是傍晚，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会睡这么久。
她刚睁眼，轻云就轻声喊：“师尊。”
也不知轻云是什么时候醒的。
傅霖揉了揉眼睛，回想着梦里的内容，随口问：“轻云，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轻云便答：“师尊，我也刚醒不久，刚坐起身一会。”
这样啊，那看来她俩都在这二楼房间荒废了一下午的时光。
不是自己一个人死睡了一整个下午，光是这样想想，傅霖心里就好受多了。
“轻云啊，”傅霖拍拍自己的脸，从床边站起来，把小板凳搬回墙角，自顾自的开口，“其实我觉得，我这个年龄看着不像是你的师尊，更像是你的姐姐。”
轻云愣了下，不知道她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缘由的感到了一阵惶恐，下意识揪紧了被子道：“师尊的意思是……不想做我师尊了吗？”
傅霖哈哈大笑了起来：“哪有，我哪有这么说，傻徒弟，我既然都说了我是你师尊，你也认了，我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啦。为师的意思是……我有时候觉得，你如果是我妹妹就好了。有个比我小，还长得特别好看的妹妹，感觉会很不错。”
“如果你是我妹妹，”傅霖转过身，坐回床边，看着轻云的眼睛，“我一定不会像你的变态哥哥那样对你。我会陪你玩陪你长大，不会欺负你，还会好好护着你。”
轻云也回望着傅霖，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如果他们想欺负你，我又护不住你，”傅霖继续说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就把你藏起来。”
“我想把你藏起来。”
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不。”轻云忽然开口，摇摇头说：“我不想当师尊的妹妹。”
魔族大都冷血，少有亲情一说，魔宫那样残酷冰冷的地方，不适合师尊，自己的身份终究无法改变，若是如此，她不希望傅霖会在这样的地方受苦，自然也不希望傅霖会是她的姐姐。
傅霖挑了挑眉：“噢？为什么？我看起来是很老吗？”
轻云从未主动问过傅霖的年纪，可她面前的年轻女人，也就一副二十出头的模样，何来“看起来老”一说。
她看着傅霖的脸，再次摇了摇头。
“师尊总是说我才十六，还是孩子，所以我想长大，”轻云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长大，我会保护师尊。”
等她能站起来，等她长大，就可以不再被凡人稚子欺负，也不必被傅霖所担忧保护，她会努力证明她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师尊。
傅霖拉住她的脸颊，往两边扯了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哎呀，真是我的好徒弟，真乖，有理想有志气，哈哈哈哈，师尊相信你，等你长大，一定能保护师尊的。”
没等她应答，傅霖又叹气道：“害，就是可惜了，师尊现在没办法教你变强……师尊不能像别人那样，传授你绝世功法什么的。”
问就是怪那个破书，让她穿越来，又不给她来点特别厉害的技能。好吧，虽然不死也挺厉害了。
轻云犹豫了下，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她最终轻声道：“师尊，其实，魔族修炼原本就与凡人不同，魔力与灵力，本源不同，无法类比……凡人修习仙法，靠的是灵力，魔族没有灵力，就算师尊未失去全部功力，也是无法真正传授我功法的。”
这一点在她当初被傅霖救下收为徒弟的时候就知道，她身为魔族很清楚。
师尊会教导和保护徒弟，但傅霖作为一个凡人而非魔族，终究无法真正教导她。即使如此，即使轻云知道傅霖不能像父尊教导徒弟那样教导自己，她还是对着傅霖叫了师尊。
或许那时真正打动她的，只是傅霖认真说的“我不会丢下你”，事实证明，傅霖也确实做到了。她一点也不觉得让傅霖当自己的师尊有什么不好。相反，很好，特别好。
明明她与傅霖相遇到现在都还没满一个月，可度过的这些时日，已经与她过去的那十六年天差地别。
听了轻云的话，傅霖心里吐槽道：好家伙，这鬼地方的魔族和凡人，还真是跟安卓和苹果一样，数据完全不互通啊，还是第一次听说功法都不能互学的。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傅霖实际上还是抓着轻云的手，满面笑容地说：“居然这样……嘛，也没事，轻云啊，你要相信师尊！我可是很相信你的，等你以后身子恢复了，长高长大了，长到师尊这个年纪，一定会特别厉害，一定能保护师尊的。”
轻云点点头，弯起唇角笑：“嗯。”
傅霖心想——反正离轻云长到自己这么大也还有好几年的，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咋样，现在光嘴上说说也不碍事，高兴就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