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霖半夜里又醒来了一次。
这次整体上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浑身发烫，但是至少看人看得更清楚，也有力气动动手了。
她醒来就看见傅十六还背对着自己，在自己身边坐着，纳闷地心想：奇了怪了，这梦怎么做这么久？
于是，傅霖伸出手去，非常随意地抓了抓十六的衣袖。
她又忍不住想，先前怎么没发觉，竟然连触感也很真实。
十六回过头，见傅霖醒了，眨了眨眼，露出笑容。
傅霖盯着十六的脸看，犹豫半晌，试探地道：“十六……傅十六？”
十六道：“是我。”
傅霖拧起眉：“怎么还是你？”
十六：“……”
自己居然还没醒？怎么一直都是这个梦？难道醒不过来了？
傅霖紧蹙着眉头：“怎么老是你？”
十六：“…………”
见没有应答之声，傅霖再次盯着十六的脸看了看，随后，她缓缓撑起身子，靠在床边，招手道：“十六，你坐过来点。”
于是，十六虽然没有应答，却依言朝她凑近了些。
傅霖抬起手，二话不说，直接把她脸边两条小辫子用来固定的玉锁扣拽掉了，于是辫子都散开了，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两缕碎发。
傅霖捏着那两个束发扣，面无表情地道：“……看见就烦人，不要一样的。”
看见十六用这样的东西绑头发就会想起云慕霖，十六就要有十六的样子，虽然是做梦，但是在外形特征这方面搞得像云慕霖是什么意思，故意在梦里也要让她想起那个人、好让她继续感到莫名其妙的愧疚吗？
无语，神经病，真烦人，讨厌死了，直接毁灭吧。
太可恶了，根本就不想再去想云慕霖这个人，她是脑子抽风了才会想去给云慕霖收尸吧，当什么好人、收什么尸，她死在哪，就在哪自由风干得了，反正她自找的。
从今往后和她一毛钱关系都别再有了，最好是忘的干干净净，断的彻彻底底。
此为傅霖的美德：宽恕。
我将宽恕一切。
十六没有反抗，也没有其他东西，点头说：“……好。”
傅霖又把捏着的两个玉的束发扣还给了十六。
十六接过了。
傅霖继续冷着声音道：“不好看，不要用这个。”
十六还是说：“……好。”
傅霖想了想，又严肃道：“不适合你，以后都别用了。”
十六：“…………好。”
傅霖这下觉得满意了，没什么好说的了，翻身又躺了回去。
躺回去之后，脑子里又想起轻云来，她忆起自己当时给轻云编辫子都是用的朴素小红绳，往怀里揣、随身携带也都很方便，哪里会用这种什么玉的、金镶玉的束发扣……用这种材质、看起来这么精致有什么意义吗？炫富？高端？神经病。
——不过，要是给轻云用，肯定也很好看很合适就对了。
于是，傅霖在床上小声道：“要红色的。”
十六疑惑道：“什么红色？”
傅霖很讲究地说：“要红色的，不要玉的，也不要金镶玉的。不要束发扣，红色的小绳子绑辫子就很好看了，也不要太亮的红，人如果长得好看，就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十六的眸光好似动了动：“为什么是红绳？”
傅霖闭着眼：“不知道，反正就是红色好看。”
十六仍是追问：“为什么要红绳？你以前给谁用过吗？”
傅霖缓缓地皱起眉。
她讨厌这种秘密被人窥探的感觉。
是因为这本来就是梦，梦是由个人意识产生的，所以这个梦，潜意识里投射着自己的一切，就连随机出现的npc也会朝她提起过去、故意勾起她的伤心事吗。
不行，我的地盘我做主，指手画脚妈入土。npc也不许多问，该闭嘴时就闭嘴。
于是，傅霖睁开眼，不那么高兴地望着傅十六，沉声道：“没有。”
十六就没再追问了。
傅霖又故意道：“非要说个理由的话，就是我喜欢色彩协调搭配，你看，你眼睛不就是红色的，那就用红色的啊，多和谐，多搭配。同理，你眼睛要是绿色的，那你就用绿色的，要是彩色的，就用彩色的。”
十六：“…………”
傅霖挑着眉：“你怎么不说‘好’了？你怎么又不笑了？”
于是，十六面带微笑地道：“好的，我知道了，那下次……下一次，如果我还有机会能见你，就不用这个，用红绳来绑。”
傅霖立刻又皱起眉，警觉地道：“下次？还想有下次？还他妈不醒？”
真是草了，什么鬼梦？这么邪门？
十六：“……”
傅霖躺在床上，看着十六，哪怕此时已经觉得她不像云慕霖了，也还是越看越心烦意乱，竟然都有点头疼了，于是，冷声开口道：“……不要你。”
傅十六身为一个鬼，虽然和自己有过一点相处，可自己如果老是梦到，也显得很奇怪，很诡异，反正就是不合适，她要梦也该梦到轻云才对啊。
最好是别来下次了，既然死了就快点安息吧，别老入梦了，小胖不是说过这个世界的人死了不就啥都没了吗，啥都没了还能入梦啊，还是说，十六这是想让自己给她烧点香灰纸钱的意思啊。
算了，醒了就给她烧点吧，就当做好事了，会有功德的。
十六问：“什么意思？”
傅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发现十六竟然还没有消失，于是，傅霖盯着她那双红色的眼睛，带着点嫌弃、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要你。”
明明这句话可能只是很普通的，没有其他意思的，甚至连是什么意思都不能确定的，可十六莫名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这四个字蔓延出来，爬进了她的胸腔，压在了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虽然本来也是不打算多留，不打算再出现在她眼前，可是，没有任何准备、突然就听到如此决绝的这四个字，还是觉得心中一痛，难以忍受。
十六很勉强地笑了一下，低声道：“不要我？”
傅霖非常坚定且冷漠地道：“对，我不要你，也不想再看到你，看见就烦，别来了，你也好，她也好，都别来了，别出现在我眼前、扰我清净了，拜拜。”
傅霖说完，狠狠闭上眼，心想下次肯定就能真正醒来了，等醒来了，就去给这位十六同志烧纸，安慰她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