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浩浩荡荡一群人，被押送着前往城外，这次不单单是苏家被抄，苏家身后可跟着好几个家族。
其流放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老皇帝要给他的接班人扫除障碍，其朝中势力极大的苏丞相就首当其冲了。
当然，被流放得如此迅速，也有站错队的缘故，总之苏家有如此下场，也不全然是时运不济的倒霉。
贪污的罪名，可不是冤枉。
“娘，我怕。”明明昨天她还是令人艳羡的相府小姐，怎么今早起来，就变成了阶下囚。
身份上的巨变，让苏欣童一时间难以接受。
紧随其后的就是深深的恐惧。
“童儿，别怕，娘在没事的。”卫氏对后院里的女人和孩子狠辣，但是对自己生的却是满腔慈爱。
“老大你们兄弟三个多留意留意，看看你外祖家有没有给我们送东西过来”
卫氏叮嘱着三个儿子“你外祖母最是疼爱你们，肯定会给咱们送东西过来的。”
这话卫氏说得很笃定。
可惜事与愿违，直到走出城门好几里路，都没有看到卫家人来。
卫家人没来，但卫氏的三个媳妇家里倒是都或多或少给送了些东西。
而独独卫家人没来，这是卫氏难以接受的。
就在她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呼唤她的声音传来。
“大小姐，大小姐”声音如此熟悉，卫氏脸上表情一喜。
“赖妈妈，你怎么现在才过来，是不是母亲让你过来给我送东西来了。”
看着母亲身边的人姗姗来迟，卫氏心中不由怨怼，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悦。
赖妈妈心中鄙夷，这大小姐从小就骄纵自私，现在都这般模样了，还没认清楚现实。
今早还传出娶卫家女，会绝嗣的丑闻，把家中成婚的和未婚配的姑娘名声都弄臭了。
府中的小姐们今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她倒是一点都不见愧疚。
要不是老夫人还惦记着她，赖妈妈才不来这呢！
看这个样子，大小姐是一点都没认识到自己给家族带来的伤害，赖妈妈真替卫家感觉到不值。
心中怎么想，赖妈妈面上却恭敬地将东西给卫氏递了过去。
卫氏拿到东西，迫不及待地打开翻看。
结果发现里面就一些吃食，以及几个水袋和一口小锅。
卫氏不可置信仔细翻找起来，却没有半个铜板。
“赖妈妈，母亲就给我准备了这么点东西吗？没有银子吗？”
“有的有的”赖妈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卫氏。
卫氏心说，母亲还是疼爱她的。
可当她看到里面只有五百两银票的时候，她的脸色变了。
“赖妈妈，你确定母亲就给了我这么点吗？”
顶着卫氏怀疑的目光，赖妈妈和善的脸，瞬间变得严肃冷漠。
“大小姐，莫不是觉得老奴能贪污了不成，老奴从小跟着夫人，从没做过那阴奉阳违的事情，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货色。”
卫氏一看赖妈妈变了脸色，赶忙解释。“赖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看到了，我这一大家子马上就要流放去了，今后的路都不知道如何走。
这些钱实在是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的孩子们，平安活着到达目的地，所以这才着急了些，赖妈妈莫怪。”
要不是指望着赖妈妈去跟她母亲卖卖惨，卫氏才不想对着一个奴才低三下四的。
“大小姐，夫人知道您的难，但是今早从你府上传出的话，让卫家姑娘的名声都臭了，老爷非常生气。
而且，姑爷这事老爷虽然没有参与，但毕竟是姻亲关系，陛下已经迁怒了家里，如今老爷少爷们都被革职，
眼下自身难保，要不是夫人惦念着您，也不会让奴婢偷偷过来给您送东西，您体谅体谅夫人的不易吧。”
赖妈妈的话如同雷击，狠狠劈在卫氏的身上。
她真没想到家里会被连累，更没想到留言传播得如此之快，才几个时辰罢了。
卫氏还想说些什么，押送他们的衙役已经开始催促了。
“大小姐保重，奴婢得回去复命了。”
说完，赖妈妈头也不回走了。
“娘，外祖母是不是不管我们了？”目睹一切的苏欣童，忐忑的看向卫氏。
“不会的，你外祖母家最疼爱你们的了，现在风头紧，等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帮我们的。”
卫氏在心中自我麻痹着，嘴上也如是说。
“那就好，可是风头不知道多久才过，我们现在一定要团结，娘你要保管好家里的银钱，这一路上都得靠你了。”
苏欣童的话让卫氏从被娘家抛弃的颓废中，猛然醒神。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们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给我保管。”
三个媳妇家可都是送东西过来了， 现在这种时候，得把银子牢牢抓手上才是最重要的。
三个媳妇都不傻，这种时间，银子在手随时可以救命，都给了婆婆，到时候真要用了，还得弯着膝盖求。
凭什么，明明属于他们自己的银子。
这样想着，三个媳妇谁也没掏银子，气氛突然僵住了。
同时，心中埋冤小姑子多事。
“怎么，家里刚遭难，你们就想造反吗？”卫氏看她们都不动，面色一冷。
恶狠狠的瞪着三个儿媳妇，随后目光灼灼的看向大儿子。
“老大，我这个娘是不是在你这里说话不好使了。”
被点名的苏绕，心中暗骂，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内斗。
但老娘都点名了，他又不能置之不理。
“还不快给娘”苏绕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周氏会意，眼珠子一转，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娘，刚刚没反应过来吗？这个家还得是您管着，没有您啊，家就散了。”
卫氏很满意大儿媳妇的奉承。
也就没计较刚刚她们违抗她命令的举动。
老二家的撇撇嘴，心中暗骂周氏是个马屁精。
不甘不愿从衣兜里把还没捂热的银票递了过去。
随后是老三家的。
三个媳妇上交银子，总算让卫氏心满意足。
就连被娘家抛弃的恐惧都被压了下去。
大队伍走了一个早上都没有停歇，直到太阳落山，才寻了一处空地，打算休息一个晚上，明早再走。
衙役们先给众人一人发了一个窝窝头，硬邦邦的，咬都咬不动。
对于这群娇生惯养的人来说，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不过，大部分人身上都有家人送行的时候，给的干粮。
这个啃不动的窝窝头，有条件的都没吃。
苏家人倒是不差吃的，窝窝头不想吃也就不吃了。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欣明她们这些个庶女。
欣明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窝窝头。
手里拿着窝窝头，在石头上磕了磕，好家伙，梆梆响，这是人的牙齿能啃动的？
欣明表示怀疑。
刚想着怎么解决吃饭问题呢！
就见苏欣忱拿着窝窝头往嘴里送。
欣明看着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可怜兮兮得吃石头硬的窝窝头，生怕对方把那口洁白的牙崩了。
当即就制止了她。
“三妹妹，等等，别这样吃，那边有水，我们用水沾湿窝窝头，再在火上烤一烤，这样就不硬了。”
说着，就不由分说将人拉起来，往不远处的小溪走去。
苏欣忱感受着手腕上的热度，身子不由僵硬了一瞬。
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将人拉到小溪边，夺过对方手里的窝窝头，将窝窝头浸湿，找根干净的棍子串起来。
又引火，自己搭了团小火堆，就在小溪边烤窝窝头。
两人都灰扑扑的，在一群遭受巨变，凄凄哀哀的人中，格外没有存在感。
至于苏家人，由于卫氏的刻意引导，让府中的主子们，对欣明这三个庶女的印象极淡。
故而，此刻卫氏没有提起她们，其余人下意识就忽视过去。
现在已经九月底了，夜晚的气温还是有些冷的，她们身上的衣服单薄，有这个小火堆，倒是不会冻病了。
“三妹妹，你记得，不是必要，你千万别漏出自己的面貌，咱们邋遢点就邋遢点，安全重要，等到了目的地就好了。”
欣明想到对方那张好看的脸，心中很担忧。
她可没忘记，苏家那一家子打算拿她们几个贿赂衙役们，换一路好处的恶毒心思。
今天苏家的姻亲们都有来送东西，银钱肯定不缺，就算不利用她们几个，流放的路也能顺利过去。
可是苏家又毒又贪，舍不得花光身上的银子。
就计划着牺牲她们，用这么耻辱的方式要她们的命。
实在是自私凉薄。
“为什么突然跟我亲近？”突然的询问，拉回了欣明的思绪。
她下意识对上苏欣忱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里面是纯粹的疑惑和探究。
欣明一愣，笑了笑，温柔的回道。“因为我们是亲姐妹，这一路上苏家那些人不会管我们的，我想找一人，互相帮扶着，活着到达目的地，
早上的时候，我差点被抽鞭子，是你站出来替我说话，所以，我觉得这个家里面，就你还有人情味，所以，我想跟你一起。”
人情味吗？
苏欣忱在心中咀嚼着，这三个字。
看向欣明那张真挚又毫无心机的脸，眼里闪过一抹嫌弃。
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