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预言家并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还在兴致勃勃地吹新同学的彩虹屁。
季令姝的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
她翻了个身，眼睛直直望向对面的床铺，却只能判断出一个轮廓，什么都看不清。
寝室里一片漆黑，拉上的窗帘隐隐透着一丝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出。
只是那抹光实在太微弱，连窗帘都穿不透，更别说去照亮什么。
季令姝侧躺着，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出声道：“确实有点像，沈同学眼光很好嘛，居然能透过表象看穿她的本质！”
听到这，隔壁床位的陆令湘像是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叫了句：“阿姝。”
简简单单两个字，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季令姝语气疑惑地“啊”了一声，公然装傻：“说好的聊十分钟，还没到时间吧？”
说完，她继续跟室友瞎掰：“这声音，这气场，好有压迫感啊！”
“就是，从此小说里的高冷大女主有脸了。”沈相宜笑着附和了一句，又道，“令姝你也是啊，会演戏学习好，长得漂亮还有超级帅的哥哥，妥妥的女主人设，好多同学都超羡慕你的！”
季令姝轻笑一声，认真回道：“我？大概是女配本吧，感觉恶毒对照组比较适合我？”
“哪合适了！”沈相宜音量陡然变大，转瞬又低了下来，“女配也不一定恶毒啊，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梦圆你说是不是？”
“嗯。”谭梦圆道，“良性竞争还是可以的。”
“良性竞争肯定会有啊，太极端的恶意竞争不行。”沈相宜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这番话有失偏颇，又补充说道，“不过也要看具体设定，立场不同不相为谋，站在主角对立面也不一点就是恶毒反派吧？有些主角写得跟反派似的，我巴不得反派能创死他。”
季令姝揪了把头发编辫子，编完再解开，边玩边道：“但很多人看文都是视角决定立场啊，不需要三观，不顺着主角的通通打成反派。”
她停顿了下，没多言，继续道：“那个，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啊，什么问题？”
“问吧。”
季令姝深吸口气，薄唇轻启，语气正经得像在做什么非常严肃的采访。
“假设一下，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书，我姐是女主，我们都是书里的配角，你们觉得自己会是什么设定？主角亲友还是反面……”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陆令湘打断。
嗓音冷淡，有些急切，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令姝。”陆令湘顿了下，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太重，后面音量放轻，显得没那么强硬，却依然有种不容置辩的威严。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别乱开玩笑。”
-
安静了大概五六秒，季令姝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聊天嘛，不就是天南海北随便扯？需要什么意义啊？”
她态度礼貌，语气诚恳，是很认真的发问，但在这种场景下，就有点微妙的气人。
听着不像请教，倒像是挑衅。
像是察觉到气氛不对，沈相宜的声音都没那么有活力了，小心翼翼地试图打圆场：“随便聊聊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不要当真啦。”
谭梦圆难得跟沈相宜站在同一在线，回了个“嗯”字。
陆令湘大概也意识到什么，声音很轻，但很认真地说了抱歉。
最先放松下来的是沈相宜。
她笑了笑，有种大大咧咧的洒脱：“害，多大点事？这么拘谨干嘛？都放松点，客客气气叫人怪害怕得嘞。”
“大家才刚认识，拘谨一点很正常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自来熟？”谭梦圆没好气道。
沈相宜却一拍手，满意道：“好了可以了，打是亲骂是爱，知道你很爱我，但请你稍微收敛一下，爱得太重我承受不来。”
寝室里传出一阵窸窣的响动。
听动静，应该是谭梦圆。
她大概是被无语到了，没吭声。
季令姝却被两位室友的互动逗乐，真心实意地感慨道：“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啊。”
“是啊，谭同学宽宏包容善良大度，被我骚扰两年都没动手，简直是华国好舍友，等毕业我得给她整面锦旗，感谢她高中三年对我的……”
话音未落，屋内又响起谭梦圆的声音：“关爱智障，人人有责，锦旗就不必了。”
回应她的是沈相宜的真情表白：“谢谢，更感动了，爱你mua。”
谭梦圆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憋出来的，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谢谢你啊。”
话落，寝室不约而同地响起一片欢快的笑声，先前略显僵硬的气氛很快被冲散。
暗不见光的夜色实在令人不喜。
季令姝听着耳畔的笑声，心情莫名变得轻松起来。
她双手枕在脑后，一点一滴，仔细回忆开学发生的所有事情。
开学落在书里不过寥寥片语，关于恶毒女配的事更是一笔带过。
可季令姝无比真切地度过了这一天。
被全班同学孤立的庄羡宁会跟作壁上观没同情心的姜来相约去图书馆。
同寝两年几乎没说过话的沈相宜和谭梦圆会激情互怼。
耐心传授她住宿事项的大哥，拜托室友监督她熄灯睡觉不能熬夜的贺萱……
太多太多，都是原书不曾提起的内容。
这晚，季令姝难得做了一场好梦。
光怪陆离，也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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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黑云遮天，电闪雷鸣。
头顶上，有个浑厚男声躲在云层里逼逼赖赖，说她是恶毒女配，其罪当诛，不容于世。
季令姝冷笑一声，抬起右手，从发间抽出一根仙女棒，念了一串鸟语，像是玩具的仙女棒便光芒大作，变出一堆金色的星星，源源不断朝天空奔去，把浓厚的乌云冲散。
云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暴躁，声音也渐渐变低。
她听见那个声音气急败坏地骂：“区区蝼蚁，不自量力。”
而季令姝对天竖了根中指，一本正经地反驳道：“蚁多咬死象，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她随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仙女棒，又是一大堆星星直冲天际，将乌云撞开。
“再说，谁告诉你我是蝼蚁了？”
下一秒，季令姝身后突然长出翅膀，无数星星包裹着她越飞越高，一头扎入云堆里。
不知飞了多久，她猛地停住，瞧见前方似乎有个新生儿大小的人形轮廓。
“找到你了。”季令姝弯唇笑笑，“蝴蝶效应了解一下？”
伴随着这句话，她感觉自己背后那对翅膀似乎动了下，然后星光大亮，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金色的亮光渐渐黯淡，乌黑的云团也尽数散去。
季令姝抬起头，天空像块洗净的蓝黑色幕布，零散缀着许多闪烁不定的星星。
而她的下方，有很多如她一样，握着仙女棒，长着蝴蝶翅膀的人。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
她想要往下飞，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
季令姝回头，看见了陆令湘。
墨发齐肩，白衣胜雪，有种清冷出尘的气质，可惜全被身后那对翅膀给破坏掉了。
七彩斑斓的蝶翼缤纷闪耀，赤橙黄绿青蓝紫按顺序变换，差点闪瞎季令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