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荷虽性子板正又拧巴，但是从她在婆家说一不二、将男人管得服服贴贴、给孩子们找的亲事都称得上乘这几点来看，那就不是一个蠢人。
江云桂就不一样了，不知是因为打小上头就有个姐姐顶着，还是不受爹娘看重没得正经教导的原因，她不仅脑子不怎么机灵，人也没什么主见。
就好比说江云桂婆家那点事儿，乡下地方，再没听说哪家男人死了，媳妇竟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给守上整整三年孝的，连过年过节都不让回娘家。
偏江云桂不仅听信了公婆的话，还得意于他们读书人家规矩好。
就这样一个人，刘氏自信自个儿还是能拿捏住她的。
“当家的，”刘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继续道：“若是能把锦桃许给家韬，待他中了秀才，咱们不就是秀才爹娘啦？”
“你不会是得风寒了吧？”江明辉一脸担忧的伸手摸了摸刘氏的额头，深觉他媳妇脑子出问题了。
“去，”刘氏嗔他一眼，拍开额头上的手，说道：“瞎说什么呢。”
“你也说我二姐是看上了大哥的家财，”江明辉坐回炕上，大喇喇道：“怎的？你能给锦桃出多少嫁妆？”
多少钱才能供出个秀才来，江明顺心想，有那钱他不如去供自己儿子咧，当秀才他亲爹不必当秀才他半爹好？
“你这当爹的是死人？”刘氏气自己男人不帮着想办法，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你是她亲弟弟，她还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不成？”
“更何况咱也不是卖闺女的人，虽给不了多重的嫁妆，该准备的也都会准备上。”
“两人知根知底，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不比找旁人家的闺女好？”
江明辉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扭头不理，反正他不去说，他媳妇也只敢在屋里絮叨他。
刘氏到底也没说几句就被杨氏叫出去准备早食了。
老宅这边没有吃早食的习惯，只今天起得早，江明辉和江明耀两个又要等中午才能去老丈人家吃午饭，杨氏心疼儿子，这才叫了刘氏去做点饼子稀饭出来垫吧一下。
……
转眼到了年初四，各家回娘家的媳妇都回来了，族人们也有时间准备请客了。
按照惯例是从族长最先开始。
从族长当上这族长后，年年都要来这么一遭，家里众人早已经习惯了。
族长媳妇王氏一大早便带了儿媳妇李氏准备请客的饭菜。
似蒸菜和汤是昨天晚上便准备好了的，今天只要热一热便能上桌了。
因而哪怕要准备四、五桌的饭食，灶房里依旧不算太过忙乱。
因着去年的事，江明顺打算早早过去帮忙。
他一家到时，族长家里果然还没有几个人。
白氏把还在熟睡的江小弟放到里屋的炕上，自己则去了灶房里。
瞧她头发梳得整齐光洁，身上虽套了件粗布褂子，领口袖子却能看出里头还穿着厚实的棉袄，王氏打眼瞧过，心里暗想，想必是为了做事才这样穿吧。
“明顺家的，”王氏笑着朝白氏招手，嘴里直道：“咱们可是许久不见了。”
白氏顺着声音走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这不是刚生了孩子就赶上一大堆事儿，后来天气冷了也不敢抱孩子出来。”
“很是，孩子太小了，千万要担心别冻着了。”李氏赞同地点点头，她也是生过孩子的，自然能体会做娘的心情。
到底是族长家请客，自江明顺一家来了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都是想着提前过来帮忙的。
杨氏今儿也跟着出来做客了，她辈分高，这些年已经极少去别人家吃饭了，只族长家还是年年要来。
她一进来便瞧见了灶房里整满脸笑意同周围人说话的白氏，心里无奈又愤恨。
说来两人其实也没什么仇恨，原还在老宅时，杨氏针对白氏也只是为了打压江明顺，要说什么实质上的仇怨那是没有的。
按说从江明顺一家搬出老宅后，杨氏得偿所愿，应当早已经放下才是。
可人总是恨人有、笑人无。
若是他们搬出来后处处艰难，过得不好，杨氏自然能彻底放下。
可恰恰相反，他们不但过得极好，就连族人甚至其他村人也从中受益不少。
这让杨氏难受不已，哪怕现她自家的日子也过得比从前好，她还是有种自己多年的谋划成了一场白做工的感觉。
可她偏还做不到眼不见为净。
村里人都瞧着咧，若是她露一分怯，往后便再别想抬起头来。
只是，杨氏隐晦地瞧了眼白氏，到底不想同这个打从嫁进来就被她压着的侄媳妇低头。
于是，江锦瑜又遭了殃。
她正跟在她爹旁边听族人们说话呢，突然就被杨氏叫走了。
江锦瑜依依不舍地离开吃瓜中心，乖巧同杨氏问好：“大奶奶，新年好！”
杨氏一脸慈爱地拉着江锦瑜坐下，温声道：“别去你爹那边了，他们男人家抽烟，味道大的很。”
“你今儿便同大奶奶坐一处吃饭吧。”
江锦瑜忙不迭站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我吃饭不老实，要耽误了大奶奶吃饭。”
“到时还要劳烦大奶奶照顾我。”
“我同我娘一起在灶房吃就行了。”
这也是黄田村的习惯，来帮忙的妇人一般会在灶房另安排一桌菜，就不用出来同其他人抢了，也是感谢帮忙的意思。
“你个小机灵，”王氏闻言笑出声来，隔空点了江锦瑜道：“你定是瞧上了灶房里的好菜。”
江锦瑜装作不好意思地低头。
杨氏见状也不好再拉着她，只能随她去了。
今年日子过得好了，族人脸上俱都带上了笑容，再不似往年那样隐隐透露着愁苦之色。
只能说钱是英雄胆，江氏一族今年便大大地壮了胆。
首要功臣江明顺自然在这种聚会里受到了热烈欢迎，打从进了院子，过来打招呼的人就没停过。
老宅那边总共来了四个大人和四个孩子，江明耀昨天回了镇上就没再过来，只临走前买了两包点心当作节礼，拖了江明辉送给族长。
刘氏没往灶房那边去。
他们来得不算早，灶房里已经有好几个族里的妇人在帮忙了，她只远远瞧了一眼就走了，径自寻了关系好的人坐下聊天。
大过年的，她才不上赶着去做事。
就这几个月，刘氏心想，她可算是看明白了，往常关系再好有什么用，到底还是要看谁家日子过得好。
若是自家起不来，她去帮再多忙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