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土地解冻，白氏拿了锄头到后院特意留出来的菜地里，打算把硬土重新翻一遍。
江锦瑜没事做，便跟在她娘身边帮着把翻出来的杂草和石头捡出去。
白氏见她乖巧，便一边挥锄头一边同她说哪块地要种什么菜。
江锦瑜原还听得津津有味，笑嘻嘻地附和白氏，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后丰收的样子。
可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家种菜怎的只种这几种？
青菜萝卜倒还算了，反正她觉得味道也差不多，可能是她爹娘就爱吃这几样菜呢？
但调料也太少了吧。
她知道这时代调味料少，多还是被人当作香料用。
但是，江锦瑜回忆着她娘方才列举的几样菜，十分确定里面连后世买菜被当作搭头的葱都没有！
她疑惑地在脑子里翻找前几年的记忆，肯定地点点头，她其实应该是见过葱和蒜的。
家常做菜确实不会放葱、蒜，但一些酒席的菜里却是有的。
生姜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冬天她可喝了不少她娘熬的红糖姜水。
于是，不理解的江锦瑜就去问了白氏。
“娘，咱家不种些调料吗？”她躲在白氏的影子下，仰着头问道。
“种什么调料？”白氏觉得自家闺女可能被晒迷糊了，笑道：“种你从香粉铺子买回来的那些香料吗？”
江锦瑜漠然，好吧，原来她娘还是一直把调料当成“香料”吗？
挠了挠下颌，她费劲地解释道：“就是那个、咱们在村长家吃过的。”
“村长儿子取媳妇那次，他家不是请了城里的厨子来做菜？”
“我记得有些菜里有绿色的、细细的叶子，那不是调料么？”
白氏听了江锦瑜的话，停下手中的锄头，费劲地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小葱吗？”
“对、对、对，”江锦瑜赶紧点头：“就是葱，还有蒜头。”
白氏语气不解：“可那个又不好吃。”
“况且，”她神色颇为鄙夷：“一大把也炒不出来一盘菜。”
“咱家地少，种着不划算。”
“不好吃，”江锦瑜眨眼：“可我觉得很好吃啊。”
“那咱也种些。”白氏听闺女说爱吃，也没犹豫，不过是些小菜，多种些就是了。
在白氏和江明顺看来不过是去铺子里多买一把种子事，对江锦瑜而言却极为重要。
自家用来种粮食的水田和旱地都极少，想要买地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的事。
可她家荒地却多得很，不说宅基地附近这一大片还没建房子的地方，就是长了银耳的那两座小山头，也能开出好大一块菜地。
不比种粮食，蔬菜对土地的要求没那么高，不然村民们也不会在自家院前屋后修菜园。
更何况，开荒地种粮食是个大工程，头三年种出来的东西还不够交田税的。
可若是种菜却不一样，周期短，又不用交税。
江锦瑜回忆着城里集市卖的东西，知道确实是有城郊的庄户人家每日挑了自家的菜进城卖。
只是品种大多都是一样的，过什么季节吃什么菜，全看老天爷。
这也是她让江明顺找外地商人的原因。
既是要卖菜，自然是种类越多越好，而眼下这个时代，也就只有从外地走商那儿才能寻到些新奇东西了。
“爹，你真买到啦？”江锦瑜惊喜地接过她爹递过来的几个小纸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果真放着十几粒长得五花八门的种子。
“那是自然，”江明顺得意地扬了扬头，挑眉道：“爹答应你的事，哪有没成的？”
“爹你真厉害，”江锦瑜心情好，也不介意满足一下她爹的小心思：“全村、不，全县都找不出你这样好的爹了。”
白氏瞧着自家男人好悬要把牙花子咧出来的样子，不忍直视：“得了，你俩知道这都是啥种子吗，就乱买啊。”
江明顺笑还没收回去，心虚地摸摸鼻子：“不知道咋了，闺女难得想要点东西。”
“是啊，”江锦瑜笑眯眯地接话：“我想要。”
白氏暗暗朝天翻个白眼，不敢朝当家的生气，只能伸手戳了戳闺女额头：“就你败家。”
“我看看你能种出些啥来。”
“行啊，”江锦瑜顺着她娘的力道往旁边晃了晃，仍旧好心情地道：“娘你就等着吧。”
她兴致勃勃地抱着一堆种子回了自己房里。
直到一个时辰后。
“啊！”江锦瑜烦躁地从炕上跳下来，气呼呼地踏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在房间里绕圈，自言自语道：“到底都是些啥啊！”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种菜大计竟然在第一步就遇到了死亡挫折—她一颗种子也认不出来啊！
江锦瑜原还想得好好的，找外地商人买种子，买到不认识的咋办？
西瓜子、香瓜子、南瓜子、冬瓜子，多好认啊，江锦瑜自信地想，她都见过，总归能认出一两样。
然而现实往往格外残酷，她翻遍了所有种子，愣是没找到一颗认识的。
没办法，江锦瑜停下脚步站在炕桌前，打算用最基础的办法种。
她把看着像是同类的种子分在一起，而后分成两份。
一份放在沾湿的草纸里面，一份则埋进装了土的小花盆里。
而后再把其中一些放在阴凉处，另一部分放到屋里的向阳面，保证光照时间。
看着大大小小摆了一屋子的陶罐、花盆，江锦瑜拍拍手上的土，心想，不管是水培还是土培，把四个不同的生长环境都模拟出来，总有种子能发芽吧？
至于真发不了芽，江锦瑜光棍地表示，那就再接着买、再接着试咯，没道理她小学就能做成功的实验，到这里就成不了了吧？
至于种出来后怎么大规模种植，那就要交给她爹娘这两个资深农民的考验啦！
饭桌上，江明顺和白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两人正兴致勃勃地讨论从城里听来的见闻。
江锦瑜心里装着种子的事儿，早先还漫不经心地听着，可听到后面耳朵就渐渐竖了起来。
“所以说，”江明顺放下筷子，给今天的饭桌八卦划下一个句号：“媳妇儿，咱家往后可要好好教孩子。”
“后代不成才，多少祖产都不够卖的。”
白氏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赞同地点头。
“爹，”江锦瑜琢磨了半响，最终还是慢吞吞问道：“你说，若是有人能帮曲家的酒坊生意起死回生，曲大少爷会用那庄子跟人换吗？”
白氏和江明顺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一齐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