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瑜点头，也压低了声音：“我同他们一起做过许多年的活儿。”
“哪些人做事踏实做事，哪些人没有小心思，哪些家里条件不大好，我大概都知道些。”
“如此一来，总比在外头寻人便宜多了。”
江锦瑜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她又继续叮嘱：“不要找城里的闲汉。”
“最好是离咱家远些的村子里的人。”
“越穷、越偏僻的地方越好。”
就当是她小心眼吧，这种做好了能保她家几十年衣食无忧的东西，必须要小心为上。
江明顺点点头，示意她自己心里有数。
这地方生人并不少见，可带着个小女娃过来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江锦瑜被江明顺拉着往里走，四周或蹲或站的人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
江锦瑜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在两人的组合实在瞩目，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江明顺。
“明顺！”墙根下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挥手朝这边喊道：“明顺，你咋来了！”
江明顺循声望去，待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后也朝他咧嘴一笑，一把抱起江锦瑜，快步往那边走去。
江锦瑜眯着眼睛朝正往这边走的男人身上看，男人身上是褐色粗布做的短衣裳。
衣裳洗得发白，右边肩膀上补丁摞着补丁，其他补丁少的地方也被洗得发白。
再往下看，裤子上的补丁倒是少一些，但显然也是穿了许多年的旧裤子了。
鞋子很新，只可惜是自家编的草鞋，只要手巧，一天一换都是可以的。
显然这人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咋样。
不过，江锦瑜想，也不能凭这些就判定人家家里穷困，说不得是爱惜衣裳，特意穿了这身破衣裳出来做活儿呢？
男人见到江明顺显然也是极开心的，他大力地同江明顺抱了抱，咧嘴道：“许久没见你了，最近可还好？”
江明顺也回抱一下，朗声道：“我有什么不好的？都好着呢！”
他把怀里的闺女往上举了举：“这是我闺女，鱼娘。”
又转头给江锦瑜介绍：“这是同爹一起做过活儿的，快叫二铁叔。”
“二铁叔。”江锦瑜依言乖巧地同对面的男人打招呼。
“好，真是好孩子。”吕二铁憨笑着点头，伸手到半空又缩了回去，担心自己手劲太大伤了娇滴滴的小女娃。
江明顺左右瞧了瞧，没再看到其他认识的人，反倒是往这边看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有些人正悄悄挪动着步子想要过来。
“走，”江明顺果断朝吕二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走：“咱兄弟俩出去找个地方说说话。”
他刻意放大了说话声音，果然，话音刚落见正朝这边聚拢的人群停下了脚步。
见两人真往外走了，众人皆是扫兴地回到了原地，有人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还当是来活儿了哩，原也是同咱一样的穷鬼。”
吕二铁跟在江明顺身后，恰好从说话那人不远处走过，他耳力好，闻言下意识朝江明顺看了眼。
靛青色的衣裳，也是常见的短衣款式，却与他们这些人身上叠着层层补丁的粗布衣不同，而是更加细腻的细步所制成。
吕二铁了然，难怪这些人是这个反应呢，恐怕是把江明顺当成过来雇人搬货的商人、掌柜了。
江明顺这回没再往人多的地方挤，反倒是寻了家相对冷清的茶水铺子。
伙计立时迎上来：“二位，可是要喝些什么？”
“上两碗热茶过来，”江明顺挥了挥手，直接吩咐道：“再拿一碗糖水给我闺女。”
见伙计转身去倒茶，江明顺朝吕二铁笑了笑：“我常来这家茶水铺喝凉茶。”
“别看他家客人少，凉茶的味道却是极不错的。”
吕二铁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坐坏了人家的凳子。
他张了张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欲言又止地探头往伙计那边瞧。
从方才那群人的反应，到现在江明顺驾轻就熟地带他来茶水铺子，吕二铁终于后知后觉地认识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江明顺也看出了吕二铁的不自然，但他没有说破，只伸手接过伙计送过来的凉茶，放到吕二铁面前。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砸了砸嘴道：“这不比那些苦兮兮的茶好喝？”
吕二铁越来越紧绷的神经被这接地气的话安抚了不少，他学着江明顺的动作也喝了一大口，旋即眼睛一亮，夸赞道：“确实解渴！”
江锦瑜：“……”
茶农和茶商碰上你俩那真是要哭死！
江明顺不动声色地引着吕二铁说话：“最近码头的生意可好做？”
他这自然不是说码头这些来来往往的商人的生意好不好，而是问抗包的活儿多不多的意思。
原还在喝茶的吕二铁闻言立时放下了茶碗，他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开春后，活儿是越来越少了。”
两条又粗又浓的眉毛拧在一起，显是极苦恼的样子。
江明顺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讶然道：“怎会？”
“我瞧着最近码头上可是越来越热闹了，外地商人也多了不少。”
“怎的反倒活儿越来越少了？”
“唉，”吕二铁又叹了口气：“你刚才过去时也看到了，没瞧见多了许多生面孔吗？”
江明顺方才顾着找人，倒是没注意仔细看，眼下听吕二铁这么一说，确实忆起方才没看到几个熟人。
他更疑惑了：“没有活儿做，怎的人还多了？”
吕二铁道：“谁知道咧！”
“这些人也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说码头这边新来了许多商人，定然要人帮忙扛货物。”
“城里的、乡下的，许多人脑子一热就跑了，等上几天，待发现极少能抢到活儿后又走了。”
“而后又是下一波人，就这样一批一批的换，总也不少人做事。”
“咱们这些人自然更难找到活儿做了。”
江明顺还是不解：“不是新来了许多商人，如此一来，至少也不会比以前更差吧？”
说到这里，吕二铁更气了，他撇了撇嘴：“那些商人，也不知是来做甚的。”
“空着船来，空着船走，简直是活烧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