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别的原因，江枫不太肯定。
但江枫可以肯定的是，鼻子出血的原因肯定不是天气干燥的缘故。
“那你以前出过血吗？”江枫进一步问：“我是说最近几天。”
中年男子又点了点头。
“量也大吗？”江枫的话刚问出口，接着补充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血止住了，不碍事儿的。”
“前几天鼻子也出过一次血，不过很快就止住了。”中年男子终于是开了口：“这次出的时间长了，到这儿的时候都差不多二十分钟了，还没止住。”
“那你们是在哪里做工？”
江枫继续问道。
“就对面马路的工地上。”中年男子刚用手指向门口，突然又感觉鼻子一热：“卧槽，又流血了。”
中年男子着急忙慌的想要找纸巾塞住鼻子，就像之前那样子止血。
“别紧张，应该是之前已经出了的血，没有流赶紧，现在才流出来的。”
江枫看到中年男子鼻孔中流出的血并不算鲜红，立马知道的原因。
果然，等这点血留出来后，就没有血再流出来了。
就在江枫以为止血成功的时候，中年男子的一个喷嚏，又开始有血流出来了。
不像之前那样猛，但是切切实实的依旧在流血。
“妈，拿点棉球，和云南白药来。”
此时，江枫随手拆了一副胶皮手套，开始给中年男子做起了一些基本检查。
“我们家的小医生，都支使起我来了。”
钟丽拿着江枫要的东西走过来打趣道。
“这点小问题，那用的着您这位大牛出手，让儿子替您效劳。”
江枫笑着把所需的东西接过来，用夹子把大的棉球一分为二，接着在上面喷上一点云南白药，再用夹子夹住棉球，准备塞进中年男子的鼻腔里。
看到江枫准备往自己鼻子里塞棉球，中年男子有些迟疑，惊讶的看向江枫：“不是说不能往鼻子里塞东西堵住的么？”
“老哥，你这样做跟医生这样做能一样吗？”易天为立马出来帮江枫解释：“这位可是金陵医科大学的高材生，现在在鼓楼医院上班，未来的大专家，让你咋做就咋做。”
“我就是在鼓楼医院实习，没有在那儿上班。”
虽然易天为可能不理解实习和上班有啥区别，但江枫还是要解释一句的。
“嗐，实习结束，不就在那儿上班了么！一样，一样的。”
易天为笑着说道。
江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中年男子不要动。
毕竟，纠结于实习还是工作，显得有些太古板了。
中年男子直挺挺地坐着，随着沾有止血药棉球塞进他的鼻腔，鼻血再次从里面流出来。
“你别动，我来处理。”
作为有着完美级止血技能的江枫，又怎么能被这小小的鼻血给难住。
要是这云南白药不管用，那就上塞凡士林纱布。
要是还不管用，那就去用鼻腔镜来手术止血。
中年男子闭上眼睛，任由江枫发挥。
还好！
随着两个棉球分别塞进去之后，出血慢慢停住了，没见有血液流出来。
“还有血吗？”
中年男子睁开眼睛。
此时，因为两个鼻子都被堵住，中年男子说话有点鼻音了。
“现在不出血了！”
江枫没有让他贸然把棉球取下来，让他多堵上十几分钟。
“不出就好，不出就好！”中年男子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塞得鼓起来鼻子，看着江枫，脸色终于稍微轻松了些：“没想到这鼻血这么难堵住！”
一般情况下，鼻子出血的人，通常一两分钟就能差不多能止住血。
而那些难止鼻血的人，通常是由外伤，或者身体其他方面的疾病。
难道是这些原因？
“你鼻子没有外伤过吧”
江枫问道。
“没有，我好着呢！”中年男子马上回复江枫的质疑：“我也奇怪，我好端端的，鼻子就无缘无故的出血呢！”
“那你也不觉得鼻子干燥啥的吧！”
江枫又问了一遍，确定下。
“不啊，没觉得干燥。”中年男子边说边比划：“但凡上工，我一天都要喝俩升的水呢！”
“那伱之前流鼻血的时候，看过医生吗？”
江枫又问。
“别提了！上次看的那个医生，说我‘热气’。可当时才五月份，哪来热气啊。”
中年男子双手一摊，也是十分无奈。
鼻子局部的疾病会导致鼻出血，比如鼻腔炎症中的慢性鼻炎、急性鼻炎等，或者是鼻腔的外伤，甚至有些人挖鼻孔都可以挖出一堆血来。
还有些人会因为鼻腔粘膜干燥而出血。
最危险的莫过于是鼻咽部有肿瘤，肿瘤破溃后会出血，比如鼻咽癌。
不过，这个中年男子应该不是鼻咽癌。
因为鼻咽癌出血多数是鼻涕中夹杂血丝，而不是像这样鲜血直流。
江枫看着中年男子，开口问道：“那你有没有其他地方出血啊？”
“有啊！”中年男子看着江枫道：“这段时间老是吃东西容易出血。”
“吃东西容易出血？”
江枫问道。
“牙齿出血。”
中年男子道。
“那是牙龈出血吧！”
江枫边纠正，边头脑暴风思考。
中年男子既有牙龈出血，又有鼻腔出血，该不会是肝脏有问题吧。
江枫瞬间警惕起来了。
“以前有没有肝炎。”
江枫瞄了一眼自己的手，并没有沾染任何血迹。
“好像有！”中年男子看着江枫，问道：“这个跟我出血有关系吗？”
“这个当……”
话说刚出口，江枫看着中年男子身上破旧的衣服，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本想给他解释，如果有肝炎，比如乙肝，长期治疗不当的话，会导致肝硬化。
而肝硬化后期，会有肝功能障碍。
在肝功能障碍后，人体的凝血功能就无法维持了，因为很多凝血因子都是肝脏合成的。
凝血异常，就会导致出血。
但是，江枫担心，这么说的话，会吓到他。
生活原本不容易，如果再加上一个肝硬化，那将是灾难。
而且，如果他真的是肝硬化，那已经是肝硬化失代偿了，也就等同于肝硬化晚期，否则不会有凝血功能障碍，不会有出血。
“要不先抽个血化验下吧！”
江枫建议道。
“要去医院抽血化验吗？”
中年男子眉头一蹙，明显不乐意。
“在我这诊所就能化验！”钟丽这时站了出来，来到另外一个用玻璃隔出来的地方，指着桌上的化验机器，解释道：“价格比医院里面便宜，还不要挂号费。”
“那就听医生的。”
中年男子听到花费比医院要少很多，当即同意了。
“把手臂伸开，手握拳……”
钟丽之前也是在医院工作，是一名内科医生。
当初在江枫的父亲牺牲后，为了更好的照顾江枫，就辞职回家开了这个诊所。
在诊所口碑在街坊四邻这儿越来越好后，为了增加收入，钟丽也是把目光转向了血检项目。
因为在诊所看病的都是街坊，钟丽可不像其他的小诊所，为了赚钱就提高价格，胡乱开药。
钟丽基本上只在进价的基础上加上几块钱，赚个辛苦费。
所以一年到头，钟丽并没有赚很多。
但自从增加了血检检查的项目，钟丽一个月赚到的钱，比以前三个月的都多。
当然，钟丽并没有胡乱报价。
只是确保同样的检查比医院要便宜十几二十，且结果的准确性高，自然就会有很多人来检查。
很快，钟丽便给中年男子抽了三管血。
一个是化验血常规的，另外俩个是化验肝肾功能和传染病四项的。
“压住棉球。”
钟丽开口道。
“抽了这三管血，在加上这几天流的，也不知道得养多少天，才能把血给养回来。”
中年男子按着刚刚抽血的地方，神情有些落寞。
“你就当是献血了！”
易天为宽慰道。
“抽血化验咋要抽这么多量的么？”中年男子瞄了一眼棉花下的扎针孔，一松开就有血涌出来，立马又给按上去：“要是只要一点点血就能把这些信息都检查出来，就好了。”
“你说的这个属于前沿科学，也是一个热门研究，前景很广阔。就是……”
江枫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建筑工人，居然能够有这样的认识。
“就是啥？”
中年男子好奇道。
“就是被玩坏了！”
江枫道。
“啥意思？”
中年男子不解。
“简单点说，就是国外有个女的靠这个想法，组了一个骗局，骗了很多人钱。”
江枫也是把美利坚发生的事儿，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一下。
“那我要是外国人，兴许这人就是我了！”
因为鼻血被止住，中年男子整个人也是轻松了不少。
很快，摸约半个多小时，血检的结果出来了。
江枫瞄了一眼，情况很不乐观。
中年男子的乙肝两对半提示是个小三阳，肝功能中的转氨酶都是升高的。
至于血常规里的血小板、血红蛋白都是低的。
通过这些数值，基本上可以判定，中年男子是个小三阳型慢性乙型肝炎，而且很有可能有肝硬化了。
而一旦他真的确诊是肝硬化，那就是失代偿期了。
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换肝，那他命不久矣。
钟丽是一名内科医生，对于这种血检结果的分析比江枫还要强。
在看到数值的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了中年男子是什么毛病了。
虽然她已经见惯了生死，但看到一个灾难即将强加在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工人身上，又想起了十多年前江枫父亲牺牲后，独自一人拉扯着孩子长大，忍不住唏嘘起来。
为什么老天爷总是把厄运降临在不幸的人身上呢？！
真希望这个中年男子不是肝硬化！
但手上报告的数值不会骗人！
中年男子血凝状况更不会骗人！
普通人按压个两分钟绝对就止住血的事，中年男子足足按压了十二分钟。
“你肝脏有点问题，得去医院的肝病专科看看。”
钟丽把三份检查报告递给中年男子，只是隐晦的提了提，并没有直接告诉他是肝硬化，以免吓到他。
“我知道，我有乙肝！”
中年男子不以为意。
“那你有乙肝，你治疗了么？”钟丽看着中年男子问道：“或者吃药控制了么？”
“乙肝这东西，工地上很多人有的，又不止我一个，我也没见他们吃药啊！”
中年男子依旧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是吗，小易？”
钟丽转过头看向易天为。
“钟大姐，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个小包工头，临时攒局的多，不像那些建筑公司，哪有啥体检啊！”
易天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实际上又什么都说了。
慢性乙型肝炎并不可怕，肝硬化也没那么可怕。
可怕的是我们没有正确面对，正确治疗。
华国目前有接近一亿的人感染乙肝病毒，其中两千万是慢性乙型肝炎。
在这两千万患者，每年都有一部分会进展为肝硬化、肝癌。
绝大多数肝硬化、肝癌都是耽误出来的。
如果在慢性乙型肝炎阶段就进行合适的抗病毒治疗，那么相当一部分乙肝患者都不会进展为肝硬化。
即便是早期肝硬化，只要能够合理抗病毒，也还是有机会逆转病情，不会是肝硬化进行性发展，进入到代偿期。
因为，一旦进入肝硬化失代偿，那就只能烧高香，期望尽快能出现一个匹配的肝脏供体以及账户上有几十万块钱。
但实际情况是，全华国每年进行的肝脏移植手术仅有几千例。
可以这么说，中年男子的生命从今天起，进入了倒计时。
“这两天抽个时间，尽快去医院查查吧！”
钟丽最后又嘱咐了一句。
“那就去看看吧！我很久没看过乙肝了，估计还真有点问题。”
中年男子满口的答应下来。
一旁的易天为也是拍着胸脯保证安排时间让中年男子去医院进行检查。
看着中年男子离开的背影，钟丽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妈，你叹啥气，当医生这么多年，还没有习惯这种事情吗？”
江枫询问道。
“我是在替你叹气！”钟丽指了指屋子里的黄色垃圾桶：“你说的，你在家的时候，家里的卫生有你来打扫。”
江枫：有这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