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芙琳看着餐桌上的食物：“我知道你在担心我的事情，去通识学校的话，就没有时间给我做饭了……但你可以放学回来之后再给我做，晚吃几个小时饭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或者中午就把晚上的饭做好也是个办法……”
她低下了自己的头，加斯顿似乎听见了隐约的抽噎声：“我都知道的……因为我的关系，没有人愿意嫁给你，她们都不愿意在结婚之后还要照顾一个残废。就连早就说好的婚事都……”
“够了！艾芙琳……”加斯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明天我就去通识学校报名……”
“现在！”艾芙琳的口吻十分强硬，“吃完饭之后立刻就去——我明天会托蛋挞女士找通识学校的人打听，你要是骗我的话，我以后一口饭都不会吃的！”
该死的蛋挞女士！
加斯顿狠狠地咬断了嘴里的面条，似乎把面条当做蛋挞在发泄了。
……
说实话，通识学校报名处的人比加斯顿想得还要多。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生活在这个时代、大字不识的“文盲”们，比现代人更加清楚知识的重要性。
按照王国的律法，地方领主出台的法案必须公布出来才有效。
但对于这些无法理解文字含义的平民来说，依然只是老爷们指着哪一行说他们违反了法律，他们就一定违反了法律。
不但无从申辩，甚至无从知晓——如果想要知道布告栏上写着什么，就得交一大笔钱给旁边值守的士兵。然后这位士兵会去找来识字的文员，两人瓜分了钱财之后，文员才会不耐烦地把上面的内容读一遍。
除此之外，“合同诈骗”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经常会有黑心的商人欺骗这些不识字的平民，让他们签下与商量好的内容不符的协议，然后再拿着协议要求他们履行协议上的内容。
这种事情，即使闹到市政厅也没有办法。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内容就是这样，说来说去还是他们没理。
除了识字之外，算数也是坑人的重灾区——税吏会刻意用复杂的方式制订税收的条款，对于无法独立完成计算的人来说，收税的人说他们需要交多少就是多少。至于多出来的部分，自然是进入了税吏的口袋。
商业上的协议也是如此，不少商人会刻意利用王国货币制度的混乱和计算方面的不便，来压低收购价格、提高出售价格。如果不是同样对王国货币十分了解的人，十个有十个都会在这种情况下上当，有经验的商人有时甚至可以仅仅靠这种方式压价和抬价就赚到100％的利润。
在这种情况下，是没人会觉得“知识无用”的。
——不过即使是在反智主义横行的那些年代里，也没多少人宣扬和相信“识字无用”与“四则运算”无用。毕竟，除非真的在智力上存在障碍，不然没人想被骗钱嘛。
但在这样一个哪怕是识字和基础算数都被垄断的时代里，绝大多数时候，尽管人们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也无力接触到知识。
除了……现在。
加斯顿排在一条看上去最短的队伍后面，尽管他对这一点其实并不那么确定。
虽然人们在那些古怪的家伙们的要求下排成了几条队伍，但这几条队伍都歪歪扭扭地盘旋在一起，加斯顿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这条队伍最终会通往哪个登记员。
“大家注意脚下！都往有光亮的地方站啊，别站在看不着的地方！”
对于诺若米城的人们来说，除了通识学校，新一届“市政管理委员会”给这座城市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间隔一段距离设置的符文路灯。
这些路灯还曾经在酒馆里掀起过热烈的讨论，人们激烈地争论这些路灯亮一晚上要烧掉多少油，以及又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把灯油添上去的。
在一个稍微有点文化的人指出这玩意是消耗魔力的符文产物之后，人们又立刻开始讨论这玩意一晚上要烧掉多少魔力了……
此时，这些队伍就在符文灯的光芒下盘旋。
当轮到加斯顿进行登记的时候，他正把一个故事讲到精彩的地方——排队实在是一件无聊的事情，所以加斯顿干脆就地做起了生意。
“谢谢诸位捧场！后续故事请大家到林海酒馆来听，我每天都在！”加斯顿不着痕迹地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不禁为之咂舌。
这一晚上挣得差不多是平时三天的量了，果然无聊的人们是吟游诗人的好朋友啊！
因为经历过市民登记，所以这次报名进行得十分顺利，无非是问问名字、住址、年龄、工作之类的基本问题，每个人用不了两分钟就能搞定。
完成报名之后，加斯顿拿着报名回执回了家——通识学校并不是报了名就一定能上成的。据说第一期学生的数量只有一千人，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有五百个名额。
最终的入学人选会由学校方面分类抽选，只有幸运地被选上的人才能在第一批入学。而没有选上的人，他们的登记报名信息会暂留，等第二期开办的时候会确认他们的报名意向，然后再次进行抽选。
根据那位登记员的说法，三天之内应该就会有人上门来告知最终结果。如果幸运地被选上的话，会拿到一种被称作“入学通知书”的东西，没那么好运的人就只能得到一句以“很不幸……”开头的话了。
“嗯？加斯顿，你又要出去吗？”艾芙琳疑惑地看着把报名回执交给她的哥哥，“……这些钱币是怎么回事？！”
加斯顿倒光帽子里的赏钱，风风火火地又戴上自己的帽子：“这都是哥哥我刚挣到的钱！你想象不到通识学校门口有多少人，他们一个个全都无聊的要死！哈哈！我加斯顿今天要发财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加斯顿急匆匆地就从家里冲了出去。
这样大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