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贺竹年的手臂松了下来，周海棠提醒自己，梦该醒了。她慢慢从贺竹年怀里站起来，看着他睡着的侧脸，甜蜜中泛着酸楚。
虽然她一直不喜欢灰姑娘的故事，可今天也算是体验到了那种从梦幻舞会回到现实的心路历程，可她没有水晶鞋可以穿，也注定等不到王子。
怀着悲戚的心情，周海棠假装振作起来，总不能让贺竹年穿着一身正装，在门口睡觉。
她这回小心的拍了拍他的脸，再次唤他：“竹年哥，醒醒呀！”
再次被人打扰，饶是贺竹年也皱起了眉头，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轻轻抬手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放下手臂，半睁着的眼睛里都是迷茫。
周海棠赶紧抓住机会，拉起他胳膊，就要扶着他起来。
贺竹年随着她的力道试了几次，终于从换鞋的矮柜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被她扶着往卧室走。
明明没几步路，当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床上的时候，周海棠清晰的感觉到一滴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她喘着粗气想抬手擦一下，结果发现刚才缠住她的铁臂再次出现，周海棠在心里大喊：“不是吧！要是明天早晨贺竹年起来，看见她躺在这，会不会以为她想非礼他……”
周海棠撇着嘴自言自语：“明明我才是被‘非礼’的那个……好吧，其实也还不赖……”
周海棠就这么一边担心，一边有点害羞的回想刚才的吻，身后是贺竹年温暖坚实的胸膛，淡淡的酒味混合着青竹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她就这么带着满腹心事，睡了过去。
贺竹年是凌晨惊醒的，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怀里的周海棠，短短的几秒钟他迅速回忆了发生的事情，可是大脑里最后的片段就是他坐在车里吹风，甚至怎么进门的都记不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把胳膊挪开，麻利的从床上起来，仔细查看了两人身上的衣服，又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周海棠，这才开门出去。
他连客厅的灯都没开，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找到沙发处坐下，十分懊恼的用手捧着头，希望还能回忆出更多的细节。
聪明的人喜欢依赖自己的大脑，他也是，一直以来，他十分确信自己能完全掌控生活。
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自负，但在搬出家之前，在遇到周海棠之前，确实是这样的。
后来，在他知道父亲出轨并且还有私生子的时候，这种自负被第一次打破。当他不知何时起，对周海棠有莫名的渴望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欲念，那种不受任何因素影响，只是单纯的想靠近，没有任何行为逻辑可言。
所以他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心里的欲望，找一切理由留在周海棠身边，一边享受着，一边克制着。
总觉得只要自己还是清醒的，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他还是自负了。
上次在车上，他主动牵了周海棠的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想做的，不仅仅是牵手而已。
今天，他抱着周海棠躺在一张床上醒来，此时此刻甚至想不起来躺下之前发生过什么，一直以来的自信，终于被轰至成渣。
这是他最害怕的情况。
他想帮助周海棠是真的，在帮助她的过程中喜欢上她也是真的，可是他接受不了自己理所当然的去放任这份感情，那样对周海棠不公平。
提供帮助者与被帮助的人，本身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的，即使说的再好听，周海棠还是处于劣势的那个，如果他坦白心意，无论她接受还是拒绝，都不免带着负担。
人情的负担。
所以他不能，正是因为太喜欢，更舍不得她去承担无谓的压力。
他本想着，再等一等，等到周海棠再成熟一些，再有判断力一些，如果那时她还喜欢他……
周海棠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昨晚窗帘没拉，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看不出时间。她转身动了动，发现贺竹年不见了，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感觉像是一场梦。
她走出卧室，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还不到七点。
沙发上有未收起的薄毯，贺竹年却不在。
厨房传来冲洗的声音，她愣了一秒，这才往厨房走去。
贺竹年看见她，笑着说了声“早”，然后指着料理台上刚做好的面条，说：“你先吃吧，我再煮一碗。”
周海棠心里有事，忘了谦让，直接回道：“哦，谢谢。”
她端起碗之前，迅速抬眼看了贺竹年一眼，感觉他面色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变化。
难不成都不记得了？
周海棠把面放到餐桌上，拿起筷子要吃的时候想起自己没洗漱，又快速进了洗手间刷牙洗脸。
等出来的时候，贺竹年已经端着第二碗出来了。
“快吃吧，”他招呼她：“一会儿该坨了。”
周海棠赶紧过来，拿起筷子低头专注的吃面条。
贺竹年吃了几口，才斟酌着问出口：“昨天，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半夜醒来睡在你的床上……你应该把我扔在客厅……”
不等贺竹年说完，周海棠在他停顿的时候接过话头：“所以你都不记得了？”
“我真希望我记得，”贺竹年苦笑：“我只记得坐在回来的车上，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进的门，全都没印象……我是不是耍酒疯了，不然你怎么会被我搂着……还睡的同一张床……”
听他说完，周海棠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遗憾，她看着贺竹年纠结中带着对自己的懊恼，心想要是告诉他昨天两人接吻的事，不知道他那时候是喜还是忧。
当然也只能想想，原本她以为贺竹年记得，那两人相处起来，肯定不如从前那么自如。
现在只有她知道真相，那就好办了，她盯着他淡粉色的嘴唇看了一眼，决定暂时忘掉这件事。
“确实耍了，”周海棠假装严肃的说：“昨天你一进门就跪下了，非给我拜年要红包，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扶到床上，你拉着我不让我走，说给了红包才能走，我哪有红包啊，只能僵持着，然后你不小心就睡着了……”
贺竹年：“……”
“真的假的？”贺竹年半信半疑。
“真的！”周海棠淡定的夹了一口菜，“幸亏那时候你还能走路，不然我可搬不动你。”
贺竹年眼睛始终在周海棠脸上逡巡，估计是想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许久之后，才放弃似的，长舒了一口气：“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周海棠摆摆手，“这段时间我麻烦你这么多，你都没说什么呢，这点儿小事，不用在意的。”
贺竹年拿筷子指了指她：“学我是吧。”
周海棠冲他做了个鬼脸。
贺竹年被她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