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棠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
是的，他虽然喜欢她，可是也放弃了她。
不是欲擒故纵，不是小情侣之间的赌气，是在权衡后决定的放弃。这才是周海棠无法坚定继续朝他迈进的主要原因。
“我好难过……”周海棠把脸埋进杨柳的肩窝，使劲的蹭了蹭。
在杨柳这里一直待到快十点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要是平常她就直接住下了，杨柳还能陪她一起睡，可现在老付更需要安慰，周海棠善解人意的找了个借口回家了。
刚进家门，就接到了廖齐的第二通电话。
“这回你得请我吃饭，我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打听出了一点儿眉目，”廖齐得意的说。
“行行行，几顿都行。”周海棠低头换鞋，“快说吧！”
“你都想不到，真的，”廖齐夸张的说：“我让我爸问的他一个朋友，说是这家酒店投资人方直接打的招呼，对方指名道姓要给你这个朋友停职，但没有下一步指示，所以就僵在这了。”
“投资人？”周海棠对这些集团内部几乎没有了解，“你知道具体是谁吗？”
“不知道，”廖齐说：“不过有意思的是，我大概查了一下投资方，其中有家公司实际控股竟然是贺氏，你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点儿猫腻呢？”
周海棠脑袋嗡的一声，之前那丝若有似无的疑惑，终于被解开。
是了，贺雪在她这放了一堆狠话，虽然事情平息了，可依他的性格，肯定要背后做些手脚才甘心，这点他倒是没变，跟从前一样。
周海棠也不管几点，直接一个电话打到贺雪那里。
贺雪竟然接的很快：“怎么？有事？”
放松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得意。
“你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的做点事儿，让我也刮目相看一回呢！”周海棠讽刺道。
“你算哪根葱，我用的着你刮目相看！”贺雪冷笑道：“周海棠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贺竹年把你当成宝捧着疼着，不代表所有人就要让着你迁就你，你也有点自知之明好么！”
“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奢求你理解，”周海棠冷静的反击：“如果你真像你自己说的这么高贵，你何必背地里找人拐着弯的去找我朋友的麻烦呢！贺雪，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个网络热词，叫‘打脸’。”
“是我做的怎么了，你一个小记者都敢跟我叫嚣，我教训教训你怎么了？”
周海棠深吸一口气，说：“你也知道我是记者是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贺雪，我虽然没你有钱有势，但不才，也多少有些人脉，你信不信，我连水军都不用买，就能把一件小事扒出来，顶上热搜！”
其实她纯粹是吓唬人，别说她自己绝对不会报道不实信息，就是主编也绝对不会让她这么干，这是职业操守问题，如果连最基本的规矩都遵守不了，她当初就不会走入这一行。
不过贺雪他自己小人，所以总会以自己狭隘的小人之心去度别人，这种恐吓反倒是正中下怀。
果然电话那面半天都没再说话，周海棠反复确认，他确实是没挂电话。
半晌他才又出声道：“我们见面谈谈吧。”
“现在？”周海棠惊讶。
“嗯，方便吗？”语气稍有缓和。
“我发你定位，你过来吧。”周海棠直接敲定。
挂了电话，她坐在沙发上，心里多少有些茫然，虽然她狠话撂得痛快，但以贺雪的见识，不至于被这几句话唬住，这大晚上见面聊，她多少有些顾虑。
她想了想，把楼下对面那家炸鸡店的位置发了过去，这家老板和老板娘她都认识，要是真有什么事，可以照应下。
不是她胆小，而是这么多年，她走南闯北，见过太多人性复杂的一面，有同情心的坏人，恶言恶语的好人，她都接触过，她孤身一人生活，考虑的总比一般人要多些。
出门时她套了长袖长裤，老远就看到贺雪站在炸鸡店门口，默默的抽着烟。
他个子很高，穿的又是手工定制的成套西服，笔挺的站在店前昏黄的路灯下，有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其实贺雪长得很周正，只看外表，很难把他跟电话里偏激狭隘的一面联系起来。
贺雪把烟头随意摁灭扔在垃圾桶里，回头才看见周海棠站在不远处，沉默的看着他。
“进去坐？”周海棠走近，提议道。
“不用了，”贺雪抬眼看了看炸鸡店的招牌，轻微的蹙眉：“就在这说吧。”
其实新区最近几年发展的不错，周海棠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楼下和对街几乎没有几家营业的店面，短短一年的时间，就都开了起来，既有火锅烧烤大排档，也有一看就很上档次的私家菜馆。
贺雪的身后不远处就是那家贺竹年曾经给她订过外卖的餐厅，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说服老板不嫌麻烦的找人给她送饭的。
“你在想什么？”贺雪看周海棠面色柔和了很多，他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降了下来。
“没什么，”周海棠掩饰的用手碰了下鼻子，把思绪拉回来：“有什么事非得见面说呢？”
贺雪看着面前未施粉黛的周海棠，穿着最普通的运动服，如果再把披散的头发扎上，就跟高中时候没什么两样。
“你……”贺雪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眼睛看向地面，缓缓的说：“我，想跟你道个歉。”
“啊？”周海棠睁大眼睛，视线落在他低头时露出的洁白的衬衫领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最近压力有点儿大，精神不太正常，做事的时候没想太多，郑念出事后，我也吓坏了，我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就是感觉不做点儿什么，心里总没有底……”
“那……”周海棠看他神情纠结迷茫，不像作假，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从小就这样，无论别人做了说了什么，只要对方说软话，她自己心里面就弱三分。
“你是想问我郑念跳楼跟我有没有关系吧！”贺雪终于抬起头，直视周海棠说：“来的路上我其实想跟你说跟我没有关系，可刚才那几秒钟，我想跟你说些实话，也不算是解释，也不是示弱，就是想跟你说说……你知道这种事，我如果不跟你说，也没人可以倾诉……”
周海棠看着他没说话。
贺雪浅浅的笑了下，接着说道：“高中毕业后我一直没跟郑念联系过，今年三月份她结婚，特意托人给我寄了一份请柬，我那段时间正好在休假，就一个人去了。
后来我俩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之后见过几面。
郑念跟她老公是家里给相亲认识的，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她对我……总之我们偶尔会见面，最近她听说我要订婚了，反应有些激动，刚开始我还会哄她，但这些日子我过得也不太好，那天你看见的，是我们第一次大吵，我没想到，她竟然选了那么极端的方式……”
“我不知道她怀孕，她没跟我说过，后来我去找人以朋友的名义打听了，他们两家都是知道她怀孕的，不希望事情被过度关注，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孩子，不是我的……”
周海棠被这突如而来的事实震惊的说不出话，眼睛无意识的睁大：“她结婚了……那你……”
贺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颓然道：“跟你说这些不是在推脱，我确实做了错事，也很后悔，不瞒你说，就刚才在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要怎么威胁你，但刚才远远的看见你，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