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像轻柔的夜风，拂过司无崖的耳畔。
听在耳中，微微发痒。
司无崖的手指动了动，眼眸微张，落入视线的是凌知那一头绚丽的紫发，以及纤长的睫毛。
他想叹气，但抽不出空挡。
只低声吐出两个字。
“蠢货。”
声音又小又低沉。
凌知没有听清楚。
她仰头看向司无崖，睁着清澈无瑕的大眼睛问，“什么？”
她的眼神是如此懵懂清明，眸中的好奇与疑惑几乎要溢出来。
司无崖垂眸与她对视，而她的瞳孔中仿佛隐藏着魔力的旋涡，正将他一点点席卷进去。
寒气依旧在蔓延，冰冷的气息猝不及防的延伸进他的大脑。
月光分明是这样的明亮，他的脑海中却一片漆黑。
山风袭来，吹落花瓣，吹皱池水。
吹的温暖与柔软摇摇欲坠，在一声惊呼中，重重倾倒。
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两人撵进了池水中。
司无崖浑身冰冷僵硬，直直朝暖泉池下沉去。
原本若是单纯的靠他运转真元之力硬抗极寒，他是可以熬过今夜的。左不过是多熬些时候，多承受一些痛苦。
但凌知靠过来的温软让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岩机，就这一个空档，极寒之气趁虚而入，骤然席卷。
他分心了。
对于修士来说，在运功修炼时分心，乃是大忌。
在修炼中走火入魔，甚至暴毙的人，多不胜数，无一例外，皆是心念不一。
他体格魁梧，身形伟岸，凌知抱着他与他一同向水底栽去，她的紫发在水中游荡，和司无崖的墨发交织在一起。
“乌鸦哥哥？乌鸦哥哥？”
凌知在唤他。
声音急切担忧，带着隐隐的哭腔。
她感受到司无崖的身体表面凝结了一层生硬的冰。
凌知更抱紧他，企图用身体的温度将她化开，但很显然，这是无用之功。
眼看司无崖的眉眼上都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凌知急得没办法，想着还是先将他从水中带出来再说。
忽然，她察觉到司无崖的手指头动了动。
导致这样的结果，是司无崖心有异动。
但这样的结果，不该成为最终的结果。
当年名扬天下的第一剑道奇才，更不是空有虚名。
司无崖的大脑也只黑暗了一瞬，等他重新凝聚心神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麻木，难以动弹。
是以沉着冷静的调息，重新将真元之力催动，而后一点点摧破坚冰一般，寸寸前行。
不过四息的时间，他体内的真元之力已经游走一圈完毕。
方才还在微微动弹的手指瞬间攥拳，握紧之下，周身坚冰碎裂，在暖泉中融化，与之成为一体。
凌知的眼泪漂浮在暖泉中，她高兴地哭了一声，呜呜的说，“醒了，呜呜，吓坏我了。”
司无崖睁开眼，从水底波纹晃动，月影流跃，银光迷离。
凌知的肌肤光洁细腻，司无崖从她的肩、看向她纤长的玉颈，小巧的下巴，粉粉的唇和纷纷的鼻头。
这样清丽的面容近在咫尺。
司无崖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他身形一动，反客为主将凌知揽在臂弯中，带她浮出水面。
就在即将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凌知看见了月亮的光辉已经褪下去一些，便下意识回头朝司无崖看去。
她想看看司无崖如今的状态如何。
她怎么会知道，有人会——
不敢看她的眼睛。
紫发在水中飞扬，司无崖看见她的将侧脸转过来，睫毛乌黑纤长，浓密如蝶翅。
心中悸动。
司无崖几乎是迅速伸手一带，倾身而上，在水中贴上了她的粉唇。
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水波荡漾，波澜湍急。
凌知的手慌张的乱抓，不知为何这池水忽然湍急了起来。
冰冷而柔软的唇与她辗转回合，深深浅浅。
凌知怔上一怔。
湍急的好似不是池水，是——
心跳。
本能反应是一种超越后天控制的绝对反应。
司无崖体内的真元之力在这股悸动一下运转的飞快，体内的坚冰被步步摧毁，身体上的冰冷也渐渐化去不少。
水底，他抱住了她。
一阵水波游离，凌知被抵在池壁上，司无崖魁梧的身型将她隐匿在阴影之下，她的手慌张的抓着，最后还是环住了司无崖的宽厚背脊。
水葱似的指甲也无措的抓挠了起来。
几道红印子就刻在了司无崖的背上。
极寒之力的痛楚下，这样的痛感无异于嬉闹抓挠。
司无崖现在是不分心了。
倒是有些......
失控！
他微微眯眼，眸底是霜雪与烈焰的交织。
极度遏制之下，司无崖不由张了张嘴，用银白的牙齿轻咬下自己的舌尖。
霎时尖锐的痛感袭来，醒目的鲜红滴进暖泉中。
鼻尖是一股生腥的气息。
柔软相触之下，凌知抿唇，砸吧砸吧味道，疑惑的嘟囔一声，“什么味道？”
司无崖却痛苦道，“不要睁眼。”
“不要动。”
声音低沉暗哑，竭力遏制。
闻言凌知不敢再动。
司无崖离开她的唇，将她抱在怀中，深呼调息，背脊紧绷。
想来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也不过是这番滋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无崖竭力排空思绪，一心运转体内的真元之力几乎忘却外界的所有事物。
他只默默的抱紧怀中的温暖，感受着体内的极寒之力一点点消散而去。
凌知的头抵在他的胸前，被迫维持这个姿势大约两个时辰，没心没肺的她早就将那股奇怪的心跳加速感抛诸脑后，在司无崖怀里沉沉睡去。
终于，司无崖感觉体内的寒气尽数消散，体内被游走过几万遍的经脉微微发涨发酸。
月亮已经消失在浮云中，天际的一线青光若隐若现。
天要亮了。
垂首看去，他口舌中的鲜血染在凌知的唇上，已经结痂。
司无崖掬起暖泉，指腹轻挲，擦去她唇上的血迹。而后将她打横抱起，抱出暖泉池，放置在落满花瓣的地面上。
他用内力烘干了衣物，盯着“少女凌知”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
早知道她长得这么快，就多备几套尺码的衣衫。
遂将自己的黑色外袍盖在她身上，自己擦掉唇角的血痂，仍旧在原地打坐调息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青天大亮。
凌知还在沉睡。
大抵是这身体长得太快的缘故，后劲有些大。
须臾，司无崖横抱着她，出现在药老的洞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