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苗姜挂断电话，胳膊肘支在车窗上，托着下巴，看起来有些没头绪。
周岭扬眉：“怎么？”
苗姜放下胳膊：“前两天跟小马哥说一起吃饭，他想带他女朋友，我是无所谓的，人多热闹，刚刚澜澜到得早，她和小马哥不认识，再给人当电灯泡，互相都不自在，我就让她在车上等会儿，结果她被小马哥邀请进屋坐了。”
“进就进呗，”周岭没想太多：“小马和他女朋友都是自来熟，冷场的可能不存在。”
是不存在，比冷场还尴尬。
苗姜为难眨眨眼：“小马哥当着澜澜的面，一言不合就把他女朋友赶跑了。”
周岭拧眉，搞什么鬼。
*
苗姜请的厨师已经到了，正忙活大餐，一条大鱼下锅，在椒香的油锅里一滚，滋啦溅起油星。
黄毛殷勤，赶忙把邓澜琪往身后拉：“别溅着你，细皮嫩肉的。”
邓澜琪无奈笑笑，黄毛心直口快，没念过书，用词多有不当，热情也热情在脸上，她对他谈不上合拍，但也算不上讨厌：“我不怕油，我和姜姜在国外时，基本都是我做饭。”
黄毛五体投地：“你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是我见过最好看也最贤惠的女生。”
邓澜琪笑着白他一眼：“瞎说什么呢你。”
黄毛赶忙澄清：“我说错啥了，我想夸你来着。”
“夸我别用贤惠一词，”邓澜琪纠正：“我做饭是为满足我的食欲，不是为了证明我很贤惠。”
“对，你说的对，仙女说什么都对。”黄毛看直了眼。
一只硬邦邦的军警靴踹过来，黄毛嗷的一嗓子蹦起来，看见走过来的周岭，揉着小腿不服：“干啥啊你！”
周岭对邓澜琪颔首，袋子塞黄毛手里，推着他去水池：“去把水果洗了。”
黄毛依依不舍，周岭给苗姜使了个眼色：“你们先聊，水果洗好给你们送回去。”
“谢了。”苗姜知道他要问黄毛突然赶走女朋友的事，收回目光，示意邓澜琪回自己屋。
昨天的经历两人在微信聊了些，邓澜琪一知半解，但心有余悸，盯着她不住打量：“你受伤了吗？”
“我要是受伤，还能坐在这和你聊天，”苗姜随手把周岭做的枕头抱进怀里，忙着问邓澜琪：“小马哥女朋友呢，为什么走？”
邓澜琪信誓旦旦：“我可什么都没做。”
她来的时候，黄毛正和女朋友看电影，她敲门说找苗姜，黄毛让她进屋等，又是拿零食又是倒水，忙碌且殷勤。
她觉得不好打扰，加上接到苗姜电话，借口去附近买点东西要走，谁知道黄毛女朋友忽然阴阳怪气起来，黄毛脸面绷不住，骂女朋友不懂事，那女的也是个厉害茬，抬手就要扇黄毛耳光，结果就打起来，被黄毛撵走了。
“太魔幻了。”
用不着邓澜琪说明，苗姜和她有了心照不宣的答案：“小马哥对你一见钟情？”
邓澜琪不可思议，但清醒且认命：“我希望他的爱如潮水，来得快，去得更快。”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黄毛的咆哮：“比我多当两年警察显得你就高贵了？别忘了你他妈就谢文山一私生子！”
听到外面声音，苗姜情急推开房门，院子里，周岭把黄毛摁在墙上，下颌绷紧，目光暴戾，举起的拳头青筋暴起，但未落下。
那边，厨师充耳未闻，熟练的颠勺。
这一幕可笑。
“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苗姜跑过去抓他的手，男人手臂硬邦邦的像铁，淡青色的血管贲张，她力量悬殊，按不动，看了看正在烧菜的厨师，试图转移视线：“打归打，等过了年找个只有你们俩的地方，想怎么打怎么打，我肯定不管，现在不合适。”
周岭喉结滚动，手克制的放下，声像滚过砂石，警告黄毛：“收起你那点心思。”
黄毛不服，撞他肩膀，骂骂咧咧走了：“老子没违法乱纪、没出轨、没违背道德良知，喜欢谁想追谁，轮不到你掺和！”
周岭气息阴沉，浑身散发凛冽；邓澜琪束手无策，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除了厨师手里上下翻动的锅铲，所有人都定格在原地。
气氛凝固如水泥浇筑。
指望周岭给黄毛台阶下是不可能的，苗姜不想邓澜琪第一次登门拜访遇此难堪，只能忍气出去找黄毛，把他劝回来，说开，先把这顿饭应付过去。
苗姜走后，糖葫芦从屋里钻出来，“喵～”了一声，气氛活过来，邓澜琪蹲下揉着糖葫芦，抱起来想要进屋。
周岭郑重看她一眼：“小马犯浑，你别往心里去。”
“没那么夸张，”邓澜琪礼貌微笑：“小马哥直爽热情，交个朋友还是可以的，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
周岭的立场，不方便和她多聊这件事，扯唇：“见笑了。”
厨师突然急问：“你们家没有五香粉吗？”
“我去买。”周岭赶忙接下话，告诉邓澜琪桌上有洗好的水果，让她不要客气，说完大步离开。
邓澜琪望着他背影离开，也终于松口气，倚着门，跟厨房里忙碌的厨师闲聊：“他们怎么就打起来了。”
她能想到是因为黄毛对她起了心思，但喜欢谁是一个人的自由，只要没有出格之举，断不至于翻脸闹到这种地步。
厨师没有五香粉，下道菜做不成，坐在凳子上抽烟，一吐而快：“黑毛问黄毛是不是喜欢你，黄毛说是，黑毛说黄毛莺莺燕燕一个月换仨他不管，但是别招惹那个小姑娘的朋友。”
“哪个小姑娘？”邓澜琪眼底露出八卦：“苗姜？”
“啊，对，就是雇我过来的苗小姐，”厨师挠挠眉：“名儿挺奇怪的，总之黑毛不让黄毛招惹苗小姐的朋友，也就是你，黄毛就保证，外面那些莺莺燕燕都不是认真的，他谁都没喜欢过，这次遇见你，一见钟情，认定你了，以后再也不会三心二意，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够了够了，”邓澜琪打了个冷颤：“你挑重点说。”
厨师跳过花里胡哨的形容词：“他要为你洗心革面，浪子回头，黑毛就让他有点自知之明，说你国外读完硕士回来的心理咨询师，看不上他那种人，到头来一腔热血最后落个空没有必要，不如尽早把心思收了，黄毛就急了，说只许黑毛高攀苗小姐，就不许他喜欢你，话说得冲了点，后来就有了你们听见那句。”
邓澜琪了解的点点头，挑重点问：“所以黑毛，不是，周警官承认喜欢我朋友？”
厨师呵呵笑：“好像是吧。”
邓澜琪若有所思的看着调料架上的瓶瓶罐罐：“这个不就是五香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