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警局案子进展不多。
按照周岭推测，从潮汐江捞出章一简偷的那辆车，车主是个球迷，车身贴的梅西亲吻大力神杯，但已经划得不像样子，更别说还能找到指纹，在河里泡这么久，早没有了。
但车座椅的缝隙里卡着一盒速效救心丸，是温文庆发现的，找车主问过，不属于他，死者章一简没有视力毛病，这个东西很可能与凶手有关，不过仅凭一盒药，不好查。
周岭再次被温文庆排除在外，理由充分：“三中和方妮可家调查走访，我明明已经安排了老高和小于，怎么着，合着我的话是废话。”
这笔账早不算，晚不算，偏等到他查完了，工作快做完了，秋后算账。
得便宜卖乖，打得一手好算盘。
周岭打心里鄙视：“你要捞那辆车，我摸清地方给你捞上来，该怎么调查走访，也都按流程办的，任何一个环节都没有耽误，你要是还有疑问，去省里给我告一状。”
知道他告不赢。
温文庆鸡蛋挑骨头：“别的不说，你这叫不服从命令，什么时候给我交一份三千字的深刻检讨，什么时候再安排你的工作。”
神他妈三千字检讨，周岭恼怒的警帽往桌上狠狠一砸，和温文庆针尖对麦芒。
正好这时手机嗡的震动，信息发来。
cat：【14、15号两天，我和澜澜订了南山小院，开party，你工作时间允许的话，一起来玩，如果不好请假就下次再说。】
Keeper：【去啊，一定去。】
周岭眼眸一转，瞥着温文庆哼笑：“不干就不干，老子先歇两天。”
你他妈不是牛逼吗？自己查吧。
老子陪媳妇去了！
……南山小院在雁鸣市郊，是家很有格调的民宿，苗姜经常开party，这方面有经验，早就从网上订了布景道具。
提前一天早上，她蹲在屋里，一件件分门别类装进袋子。
周岭洗完脸，毛巾搭在脖子上，叉腰看她一顿忙活，笑了下：“到底是过生日还是去拍电影。”
苗姜怀里抱着一块“做人最紧要系嗨森”的装饰板，仰着脸笑：“格局要打开，成年人做什么选择题，当然是二者兼得，沉浸式party。”
都说了是沉浸式，换装也是必备的。
苗姜百密一疏，忙问：“你有复古风的衣服吗？”
周岭挑眉：“旧衣服？”
她纠正：“复古港风，”拿手机搜出图片给他看：“你看看，类似的衣服有没有，没有的话正好我有个在服装组的朋友，明天也去，让她给你带几套。”
“花里胡哨，”周岭看得直皱眉：“不穿不行？”
“光着？光着也……”苗姜专挑他语病，抱着手机笑弯了腰：“也不是不行。”
周岭脸色一黑，冷不防弯下腰，一双黑眸夹风带气的盯着她：“你想看？”
近在咫尺的距离，苗姜被他清冽的薄荷气息喷了一脸，注视他虎视眈眈的瞳仁，眉眼弯弯，狡辩：“你自己说的，怪不着我。”
周岭睨她，勾起手指弹她脑门：“小东西，胆子都给你养肥了。”说完走了。
苗姜吃痛，手捂额头，冲他得意忘形的背影抗议：“洪荒之力啊你，跟我有仇是不是。”
周岭鼻腔哼笑：“老子在你的生日派对上光着，丢的是你的脸。”
“我有什么丢脸的，你出力，我上热搜，黑红也是红，”苗姜没走心，暗暗好笑：“但我提醒你，男人过了二十岁，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一个旁人，除了跟着大家看个西洋景，真不在乎。”
头顶乌桕树的花瓣落下，“真不在乎”四个字，随风飘着，卷起甜糯的尾音。
周岭咬着牙，扭脸看她，两颊紧绷。
狠狠指她屋里的几袋子东西：“你收拾完就放在那，一会儿我装车。”
苗姜嘴乖：“谢谢老板。”
周岭鼻子哼气：“少来这套。”
下午苗姜去找邓澜琪，周岭把她放屋里的东西装后备箱，黄毛正好看见，特意为party准备了一身衣服，对着周岭显摆：“这身衣服怎么样，合欢街刘德华的风采不减当年吧？”
“你也去？”周岭看他脖子上戴的不伦不类的金链子，讶异的合上后备箱盖：“邓澜琪都跟你说清楚了，能不能拿出点气魄，拎得起放得下。”
黄毛不以为意：“你不也磨磨唧唧的你还说我，管管你自己吧，你跟姜妹这层窗户纸，手指头都捅秃皮了，纸都没捅破，够了吧，你他妈怎么不放下？”
“老子能跟你比？”周岭凛眉，一上午苗姜在，一支烟没沾，这会儿烟瘾上来，摸支烟咬在嘴上，打火机啪的一点，送了几口：“老子这辈子从头到尾就喜欢过她一个女人，你摸摸良心，你换过多少个，好意思说喜欢人家邓澜琪？”
黄毛被他说得哑然无语，转身往巷里走，几步后停下，认命的自嘲道：“是，我是搞过好几个，我打小没人管，没念过书，混，瞎几把混，我就是一便宜货，”他眼眶微红，决心上来，挺起腰板：“但我话今天撂在这，人是会改变的，我相信我马一诚能改变，早晚我能配得上澜澜。”
周岭关上车门，睨他半晌，手在他染得黑亮的头发揉了揉：“我没有轻贱你的意思，能改变当然好，不为别人，就为你自己，不管到什么时候，一个完整的人格，就是丰盈的。”
一颗干净的滚烫的心，抵得过任何财富。
……
翌日一早，邓澜琪要去机场接上刚从国外出差回来的朋友顾临松，和苗姜定好在南山小院见。
苗姜洗漱后，一头扎在屋里，关着门，窸窸窣窣在里面忙活。
周岭没有十分符合复古港风的衣服，找了件前两年穿过的棕色皮夹克，内搭立领黑衬衫。
开苗姜车走，周岭和黄毛早收拾完，上车等半天没见人出来，黄毛坐在后面，拍驾驶椅背，指使他：“你去看看呗，姜妹别高兴过了头，出点啥事。”
周岭嫌他嘴臭的啐了一口，开门下车，往那边看，颤动的眼睫立刻锁住。
时光仿佛流淌进老香港的音乐里。
砖瓦堆砌的老巷，怀里抱着小猫的标志美人款款走出，碎花上衣，牛仔裙，橄榄色小羊皮靴，披着过膝的羊驼绒大衣，柔软的港式波浪卷随风鼓动，一抹红唇，风情灵动。
知道她刚刚在屋里忙什么了。
一路上，车里循环播放一首粤语老歌。
这是苗姜无数次听过，但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歌词，以往是他深夜时分坐在屋顶，用口琴吹响。
这次，男人把着方向盘，声线低哑却极尽温柔的跟着轻唱——
“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
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
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云卷云舒，山林葱郁，初春暖风轻抚。
她对粤语只略知皮毛，只听懂最后几个字——偏偏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