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失去了动力，相对应的，所感知到的一切都会变得缓慢下来。
时间、风、周围的行人，在林华的眼前就像是慢动作的电影一样，它们一格格的往前跳跃，只有他坐在须弥城的长椅上，静默地看着这场由时间演绎的闹剧。
太阳逐渐西斜，金灿灿的阳光从左边建筑与山的缝隙中漏进来。
照在林华的身上，却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将他整个人一半沐浴在残阳之下，另一半沉进更深的阴影之中。
林华正在发呆，身旁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常服的愚人众成员停在林华身边，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对林华道：“画师大人，博士大人想要见您。”
林华没有动，他就像是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一样，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愚人众成员有些紧张，但他不敢催促林华，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华的表情。
这位几年前新上任的第十二席执行官变化很大。
愚人众之间曾经有过对他的一些传闻，那时还说这是一位坐着轮椅，蒙着眼的孱弱少年。
而今天见到的林华，不仅没有坐着轮椅，甚至眼睛也只有右眼是蒙着的。
虽然看着还是很孱弱，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即便是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空气也会让人无端的生出几分压抑感。
这位前来请人的愚人众成员敢断言，全至冬上下除了执行官和女皇大人，再不会有人敢与这位画师大人直视，甚至站在他身边就会感受到无比恐怖的威压。
以至于，他都开始后悔自己得到这个任务了。
“画师大人？”又等了许久，一直得不到回应的愚人众成员额头冒出冷汗，轻声又喊了一声林华。
这次林华终于有了动静，但也只是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睫。
愚人众成员顿时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概是他们这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也终于让林华有了反应，他用略微拖长的音调对身边的人道：“懒得动，想见就让他亲自到我面前来。”
林华的语气显得懒洋洋的，说出的话却让身边的愚人众成员双腿发软，险些跪在他的面前。
“这…这……”愚人众成员很想说这样怎么行，博士毕竟是执行官二席。
林华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紫色的眼眸无波无澜的看着他，就像是至冬雪原上的冰隙，仿佛要将人拖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有什么问题？”林华轻轻起唇，低声问。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但没人敢看轻他，那位愚人众成员瞬间就打消了心中的想法，连连摇头：“不，没有问题，我会将您的话转告博士大人了。”
林华嗯了一声，又慢慢收回视线，盯着空气不再动了。
愚人众成员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在此停留，转身匆匆离开。
……
林华坐在长椅上没动，直到太阳西沉，满天星辰如同银河般璀璨耀眼，直到街道上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浅黄的灯光在银白的发丝上轻抚过，留下金色的痕迹，直到周围的行人慢慢变少，旁边的酒馆中传来喧嚣的欢笑与吵闹。
一个人停在林华面前，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眼中的光被阴影遮蔽，林华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微抬起头对着来人皱了皱眉：“你挡着我了，多托雷。”
来人正是执行官第二席，【博士】多托雷。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华，直觉觉得眼前的少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心里原本那点调笑的想法在对上林华目光时消散了许多，他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到须弥的？”
林华后仰了些，微微歪头，一抹灯光从多托雷的肩膀处泻下，照在他小半张脸上，莫名让人觉得他有些孤独。
林华昂了一声，懒洋洋地道：“忘记了，昨天到的须弥城。”
多托雷对林华的反应感到意外，抬手指尖轻轻扫了一下林华额前的发丝，银白色发丝很苍白，一看就是生命力损失过度造成的结果。
沉默两秒，他忍不住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林华躲开多托雷的手，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很累，很无聊。”
多托雷并不在意林华的反应，对他的话却觉得有些异样。
“很累，很无聊？”他忍不住多确认了一遍，不住打量林华，只觉得面前的人真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近五百年来，他还从未见到林华这么丧的一面。
林华恩了一声，似乎说的这些话已经消磨了他今天积攒起来的所有力气，接下来不论多托雷再问什么，他都不再开口。
多托雷皱起眉，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坐到林华身边：“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林华看着空气发了会儿呆，最后摇摇头。
多托雷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写封信回至冬问问丑角发生了什么，最终对林华道：“要不，我带你到处走走？”
林华有些心动，动了动，眼神空洞地想了一会儿，点头：“可以。”
多托雷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现在也不早了，你住在哪儿？要不要去我实验室休息？”
林华指了指不远处的旅馆：“我有住处。”
多托雷点点头：“那就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在须弥到处逛逛，这里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就当旅行吧。”
林华本来也不想再管这些琐事，听话的起身回了旅店。
多托雷则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去，直到回到实验室，多托雷心中还很是疑惑。
也不知道林华这段时间到底碰到了什么，怎么就把一个看着活力十足的人折腾成了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想着，他将信息传给了自己在至冬的切片，打算找丑角了解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