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执明好好见一见如今的人族，沈恒空在北地多停留了一些时日。
她带着执明，差不多是把北地的每一个部落都走遍了。
这些部落如今依旧信仰着执明，他们家家户户也供奉着执明的神像，在这些人族眼中，执明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神明，更是一个精神符号。
为了更加真实，沈恒空和执明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伯，你初一十五次次不落的祭拜玄武，既然有玄武保佑，你何必还这么努力呢？”
沈恒空给正在挪动树干的老者搭了把手，好奇的看着老者。
此处已经是略微靠近中土的地方，并不像是极北之地那么寒冷，这个季节，依旧有在外面做事的凡人。
沈平安本以为老者会好声好气的解释一下，谁想到老者瞬间眉毛就竖起来了，吹胡子瞪眼睛的瞧着沈恒空。
“你这后生好生惫懒！”
“玄武大人已经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了，人想要什么，得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才是！”
“怎么能够天天盼着祭拜玄武大人就能够天上掉馅饼呢？”
说着，老者恶狠狠的瞪了沈恒空一眼。
“像你这样的懒女人，玄武大人是不会保佑你的！”
沈恒空摸了摸鼻子，自从她成为人皇之后，就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这还是第一次。
执明若有所思的看着老者。
这老者年纪已经不小了，他的脊背都已经被生活压弯，身上的衣裳也是一个补丁接着一个补丁，因为是在冬日，那冬衣也不敢轻易浆洗，身上都泛着光泽感。
而因为北地天气到底还是寒冷，老者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行动也颇为不便。
“老人家，那你供奉玄武，又是在祈求什么呢？”
执明挡在沈恒空面前，看着老者。
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很重要。
在执明的记忆之中，仅仅有人族能够提供香火之力，而人族供奉神明，用信仰换取神明的庇护，神明收取人族信仰，庇佑人族平安。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
可是如今这个老者生活已经如此的困苦，却并没有要求玄武帮助他离开如今的境地。
老者家中的玄武塑像，执明是看见了的。
塑像干干净净，前面插着三炷香，显然是养护的十分好的样子。
所以，老者到底在祈求什么呢？
“当然是祈求玄武大人保佑我……”
老者立刻说道，只是说一半，却卡了壳。
对啊，他在祈求什么呢？
他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从来不完全的依靠玄武大人，只是供奉玄武大人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
片刻之后，老者的声音弱了下来，嘟嘟囔囔道：“你管我祈求什么，反正我就是喜欢供奉玄武大人！”
“老人家，你日日供奉玄武，如今日子还过的这么苦，你就没有怀疑过，是玄武拿了你的供奉不做事吗？”
执明收到过许多供奉，但是真正会被他投注目光的人少之又少。
那些供奉玄武的人之中，如同老者这样的，并不在少数。
他不理解，他从来没有真正的给他们提供什么帮助，他们为什么还愿意供奉他呢？
老者却是愣住了，他……没有被玄武大人保佑么？
怎么可能！
“你这后生怎么说话的！”
老者很快反应过来，怒瞪着执明。
“玄武大人怎么可能没有保佑我？当年我掉进冰窟窿里面，就是因为玄武大人的保佑，我才撑了过来，等到了来救援的人呢！”
“若是玄武保佑你，你根本不会掉进冰窟窿里面。”
执明冷酷道。
“我掉进冰窟窿里，那是因为我没看路！若是我仔细看路了，那么大个冰窟窿，我怎么可能掉进去？而且后来他们都说了，我能够支撑到他们把我救出来，那就是个奇迹！”
“如果不是玄武大人保佑我，我怎么可能活下来，你说？”
老者骄傲的仰起头，他年轻时候掉进冰窟窿里面活着出来，这是他一直津津乐道的事情，在他眼中，这是他被玄武偏爱着的证明。
要是换个其他人，那就死在里面了！
执明沉默。
是不是玄武保佑，他能不清楚么？
只是一个凡人，能够在冰窟窿里面支撑那么久，确实是个奇迹。
难道真的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他庇护了这么个凡人吗？
执明还想再问什么，沈恒空却已经拉着他离开了。
“平安，给他解释解释。”
看执明的样子，沈恒空就知道执明并没有想明白老者到底是怎么在冰窟窿里面活下来的。
“凡人远比我们想象之中更加坚强，您并没有真正的庇佑他，只是他在绝境之中的时候，坚信玄武的存在，靠着对玄武的信仰支撑着自己，突破了身体的极限。”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当时还年轻，是个年轻人，身体素质也过关。”
如同这样的事并不罕见，在绝境之中支撑凡人的力量，未必都是如同玄武这样的信仰。
“所以，不管我有没有真正的保佑他们，他们的生活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对于他们来说，我只需要作为一个吉祥物就够了？”
执明咽了口口水，说话都有些艰难。
“你说的没错。”
“所谓信仰之力，早就该消失了。”
沈恒空拍了拍执明的肩膀。
凡人付出了信仰，如果所信仰的神明是个好的还好，若是是如今天庭众神这样的，他们不仅仅没能够得到同等的回报，还用自己的信仰供奉出来了一群魔鬼。
既然如此，那么为何还要让信仰之力存在呢？
沈恒空的话让执明愣住，“信仰之力乃是天生，怎么可能不存在？”
“只要人族有信仰，那么必然就会产生信仰之力！”
执明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恒空。
后者微笑不语。
她从来都不是要靠着凡人的信仰才能够存活的“人皇”，更重要的是，沈恒空从未承认过，她是什么好人。
人族的信仰对于她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有信仰就会产生信仰之力，这样的规则又是谁来制定的？
就像是当年，人族可是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的，这样的规则，不也是由着上位者来制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