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堆上的几人面面相觑,有些胆怯。
有个拖着鼻涕穿着红外套男孩站了起来,期期艾艾的解释道。
“我们……我们才没说你!”
赵艳定睛瞧他,问道:“哦,那你们刚才是在骂谁?跟我讲一讲,我听着好像是骂前面那人呢!不然我就要去找你们爸爸妈妈了。”
怕他们作鸟兽散,再抓不到。
她继续恐吓道:“跟我说明白,不然我就要挨个去找你们家里人,告诉他们你们在外面干了啥,你们也别想跑,你们长啥样我都记住了!”
小孩们虽然皮,但也知道眼前的女人惹不得。
她是那个大厂房里的老板娘,家里有老多工人干活了,还有大四轮车和一整个山头的小鸡,自己家里还有人在她家干活呢。
在家里也总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说起她家,一提都是满眼的羡慕;
大人们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家里的孩子不能欺负他们家的大宝和二宝,生怕得罪这家人。
就她脚上那时髦的小皮鞋和耳朵上戴着的精致珍珠耳环看起来就不一样,一瞅就能瞅出来是她。
万一她要去自己家里告状,那一顿竹笋炒肉妥妥是跑不了的。
好多人都说,小孩懂什么,不要和他们计较,他们还小呢。
赵艳却不这么认为。
村里的小孩可都精着呢。
他们清楚的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也乐意从众,跟随大家伙一起去嘲笑欺负别人,形成“霸凌”。
他们没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不懂被欺负的人是何种痛苦,带着一股天真的残忍。
几人期期艾艾,都有些忐忑。
这个穿着红外套的小孩看起来是几个孩子中的头头,他有点被吓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快要过河的大鼻涕又吸了回去,接着硬着头皮开了口。
“我,我们才不怕!他就是个大瘸子!我们说他瘸腿怎么了?”
可能是小伙伴的发言给了其余的人勇气,也可能是被眼前女人不说话迷惑了,沙堆上剩余的几人也小声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他李光板就是个大瘸子,还生了个小瘸子,一家瘸腿!”
“大瘸腿儿带着小瘸腿儿,他们爷俩都是瘸腿大跛子……”
“我才不怕瘸腿一家子呢,我妈说了,他们家就是做了孽,不然咋就克人呢,谁和他家走得近都倒霉!”
…… ……
拖着鼻涕留着车座头的小胖墩貌似受到了同伴的鼓励,甚至学上了瘸子走路的神态,像只斗胜的公鸡一样走来走去。
赵艳简直出离愤怒。
三哥平时沉默寡言的有些过分,一直与人为善,从不和人有口角纠葛。
村里谁家有啥事,盖房子打苞米婚丧嫁娶,需要出力时,他就没有不去帮忙的时候。
就这么好的人,也会有人在背后不停的讲究。
刚认识那会儿,三哥看人都不太敢直视太久,与人对视时总是逃避,眼神游离,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隐形人一般,总是隐忍又克制。
而小石头,那会儿也总是一个人,他也不乐意出去,总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玩。
这些情况都在后来三哥开始上班后得到了改善。
可屯子里背后讲小话的人永远不会少,三姑六婆的嘴像是一把把钝刀子,直直的戳人心。
后来三哥在厂里越干越好,位置也上去了,村里人虽然担心得罪食品厂,不太敢再像以前那样在明面上讲究他,可背后的小话从来没断过。
这些孩子就是跟大人学的舌。
赵艳并没有惯着这群孩子,她问的几人张口结舌,直至他们说不出来话。
可一味的“堵”并不会真正的解决问题,毕竟“堵不如疏”嘛。
她并没有直接找家长,因为她认不清眼前的几个孩子都是谁家的。
她强压内心的怒气,鸡贼的表示。
“哦,既然你不怕,那你就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吧,怎么样,敢告诉我不?”
穿啥红外套头发有些长的男孩吸了吸鼻涕,有些犹豫。
他不傻,知道眼前的女人惹不得。
毕竟家里大人闲聊时,他跟着没少听,知道眼前的女人家里有厂子,里面不知道多少人在里头干活呢,听说只要能进去厂子干活,那家人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红外套男孩吸了吸鼻涕,谨慎的回答道:“你问这干啥?我告诉你有啥用?”
赵艳轻飘飘的反问道:“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
红外套挠了挠头,刚想反驳,就被身后剃着锅盖头的小伙伴抢了先。
“有啥不敢说的!他是前趟杆老徐家的徐胜利,我们老大!他胆子老大了,有啥事你就找他就完了,说话好使!”
锅盖头还是年纪小,根本受不得激。
说完还扬了扬脑袋瓜,挺起了小胸脯,一副骄傲的模样。
红外套男孩,哦,现在赵艳知道了,他叫徐胜利。
徐胜利气坏了,在心里直骂这个猪队友。
对,就你狗蛋子清高,你了不起,你那么能那么厉害咋不报你自己的名号呢,咋一下子就给我卖了呢!
徐胜利在心里骂骂咧咧。
这个狗蛋子不仅发型磕碜,脑袋里恐怕装的都是水吧,跟个蠢猪似的。
眼前的女人明显惹不得,刚才问的话明显也是不知道自己这帮人是谁家的,要是怕被她找家长,直接跑了就完了,这样回家就不会挨揍了。
他还真就不信这女人能跑得过自己。
对,徐胜利对自己会挨揍这事很自信。
那是常年累月被收拾之后形成的小动物直觉。
可牛皮已经被狗蛋吹出去了,徐胜利只能硬着头皮顺着说下去,不然他真怕在这群小伙伴们面前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