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玉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也不喜欢多管闲事，白霜的出现，是一个口子，他出现的太是时候了。
周围的谩骂，高高在上的鄙夷，精神力出现问题的疼痛，内心的烦躁与日俱增，全靠理智压下，白霜就是这个口子，什么都不知道的从外界闯进来，一张白纸地出现在这里，和其他任何的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够了，这已经够了，即便是一模一样的鄙夷和辱骂，这种最开始的，还未来得及在他身上堆积骂名标签的刚刚开始的人，对他来说已经够了，已经能够让他喘口气了。
会是什么反应呢，会后悔向他寻求帮助吗？还是故意找他投靠，走投无路地忍辱负重？
白霜没有着急开口，他喘息着调整呼吸，陆成玉能够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扑洒在颈侧，他不适地侧头，太近了。
脑子抽了吗？陆成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亲近的姿势，疲惫地发现他脑子不够用了，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消息，他丧气地打算明天就带着炸药去找那两个逼崽子，同归于尽吧。
“我知道那些事。”白霜后来又仔细看了那些讯息，任何一条都没有放过，他说：“我不相信。”
陆成玉头疼地准备回去躺着，烦躁戛然而止，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费劲地说出来，磨的他喉咙生疼，“你不相信？”
白霜嗯了一声，声音闷闷地强调，“那个人还没有你好看，犯不着。”
就这样相信了？轻飘飘的，甚至带着可笑的理由，不需要他费劲地解释，去自证，就这样相信了？
“你......”陆成玉还没来得及张口，白霜突然倒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接住，“白霜。”
陆成玉在他脸上拍了两下，很响，像是给了他两个嘴巴子。
陆成玉惊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可没想打人的，失误。
“白霜。”他又喊了一声。
白霜人事不知。
好的，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由于两巴掌的愧疚，或许不是，他确实没多少愧疚感，那句话的原因多一些，陆成玉把白霜带了回去。
我相信你。
傻子，谁你都信吗？
……
白霜没有昏迷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周围是黑黢黢的，他费力地转了一个方向，对上一双眼睛。
陆成玉坐在黑暗中，幽幽地盯着他，审视地看了许久。
白霜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摸了摸脖子，已经包好了，伤口上有药，他看了看手，很干净，已经被清洗过了。
“我今天回去，宿舍的人把我的东西摔在了地上，衣服破破烂烂，床上也有脏东西，他们还要打我。”白霜开口，声音不大，也没有起来的动作，就那样和陆成玉在黑暗里对视着。
“啧。”陆成玉仰头，打断了他的话，“就因为这个就要去死？”
“没有。”白霜说。
“没有？”陆成玉站了起来靠近，在他脖子上的伤口戳了一下，“你没有？”
“嗯……”白霜瑟缩着颤抖，依旧没躲，眼睛润润地看着他，哭了一样。
陆成玉又看了一眼，发现没有，房间里太暗，错觉。
“是因为你。”白霜说：“因为想把你留下的保存下来。”
“神经。”陆成玉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白霜慢吞吞啊了一声，“为什么骂我？”
陆成玉这会儿不困，饶有兴趣地问：“我留下一个伤口你要留，我要是留下一个洞呢？挖掉你一块肉呢？你也会留吗？”
“可以吗？可以这样吗？太好了，你想要的话当然可以，诶，我的小刀呢？我……唔。”
陆成玉沉下来，拉着被子盖住了他的脑袋，用力地揉搓，“疯子。”
白霜不大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吗？”
“可以你个头，我们才见过几次你就成这样了，你。”陆成玉心情复杂，他思来想去就是这玩意儿太缺爱了，他的那些资料还在光脑里躺着，无父无母，自己长大，好不容易回来，就被欺负，他中午随意给他点吃的，就把人魂儿给带走了。
“你也不行吗？”白霜问，失落地可怜着。
“对。”陆成玉转身往沙发那边走过去，“我不行，别人更不行，你最好也不要。”
“那好吧。”白霜说：“可是我不明白，我想记住那种感觉，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他迷茫地寻求答案，充满信赖地渴求着。
陆成玉眯了一下眼睛，不得不说，他对这种仰望的姿态很是受用。
不是假的，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纯洁的生命体，这种行为是很讨人喜欢的。
这跟听话的宠物没什么区别。
陆成玉没养过东西，但如果是这么乖的一个小玩意儿的话，养着似乎也不错。
“你就记住那种感觉，说出来。”陆成玉说。
“除了你，我不知道跟谁，但是我没有在那个时候看见你。”白霜说。
爹不疼，娘不爱，出来上个学还得被欺负，饭都吃不上，逮住他一个冷心冷肺的当好人。
小可怜儿，鉴定完毕。
“那就换种方式表达出来。”陆成玉说。
“给你吗？”白霜问。
“嗯。”陆成玉点头，“可以。”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死，或者没疯的话，他那时确实可以应付一下。
脑袋隐隐发蒙，陆成玉闭上眼睛，“天亮了就出去，找你家里人哭两场，让他们帮你把事解决下。”
状态好了就别过来了，他不是天天心情好，说不定明天再看见就抬脚踹人了。
“成玉啊。”白霜喊。
什么毛病？喊的真够腻歪的。
“嗯。”
“我今天很开心，我不知道怎么表达那种愉悦，我没有想要自残，只是想把伤口揭开，那样就像你在我旁边一样，就好像，我在把我的开心展示给你一样。”白霜说。
陆成玉猛地睁开眼，这玩意儿，到底在向他说什么？！
“我以后不会了，我已经学会说出来，以后还会学会更多的。”白霜说，“你不要讨厌我。”
“为什么？”陆成玉只能看见缩成一块的被子团，他声音发沉，“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因为喜欢你啊。”
“！！！”
“今天中午吃饱了，也开心。”
好的。
傻子。
陆成玉重新闭上眼。
刚刚隐隐的不对劲果然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