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错人了你。”陆成玉看他，“没听到前日里皇上口头封我为太监总管，旨意又迟迟不下，折辱我到如此，我从此戏子不如，如果你是来雪中送炭，妄图我翻身后照拂你，不如早些离开，小侍卫。”
他说话的腔调很慢，带着不疾不徐的淡然，声音比之以往多了些温润。
上位者当久了，即便他此刻躺着如此没有正形，也带着压迫的命令感。
“什么？这也太过分了。”白霜悄悄伸手替他挡着落入耳侧的雪，“雪中送什么？你想要的吗？你再跟我说一次，我给你找来。”
陆成玉：“……”
陆成玉笑了一声，雪色中，他几乎是个令人亲近的兄长，然而这友好一瞬而逝，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与白霜拉开距离，“我要的东西无人能给我，你一个小侍卫，更是不行。”
“不可能。”白霜斩钉截铁。
“你一个走路都能摔倒的小侍卫能给我什么？”陆成玉撩起眼皮看他。
白霜震惊地看着他，“你看到了？”
“你的屁股印还在那边。”陆成玉觉得有丝好笑，随手指了一下。
白霜保持着震惊的表情顺着他指的方向往那边看去，走过去把周围的雪踩平，又走回陆成玉身边，嘴硬道：“没啊，没看见啊。”
陆成玉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是吗？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你要回去吗？”白霜问。
“回哪去？”陆成玉看着枯枝杂草，饶有兴致地跟这个小侍卫打扮的人聊起来。
“你困了，当然是回一处温暖之处好好休息啊。”白霜说。
“住处啊。”陆成玉点头，“这里就是啊，你顺着狗洞爬进来，没发现墙面破败，还有三四个人洞吗？”
“没有诶。”白霜回头看看，什么也没有看到。
陆成玉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霜。”白霜看着他，开心地回答。
主动问名字了，要好好表现。
“好，白霜。”陆成玉从袖口摸索出几枚铜钱，数了数，朝白霜挑了挑下巴，“手。”
白霜把手伸出来，陆成玉将铜钱放到他手上，“别看不上，辛苦你跑一趟，这钱你拿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得宠的贵人，去寻个好去处吧。”
“我不要。”白霜说。
陆成玉眼中逗弄的趣味一闪而过，露出凌厉的锋芒，只他眼睫上落着雪，挡住了他眸中变换的神色。
“怎么？嫌少？”陆成玉温和地问。
白霜摇摇头，把钱还回去，“你都这样穷了，快留着吧，这是你最后的家当了，身子这样弱，换些热水暖暖也好啊。”
陆成玉一直没计较他的称呼，你我之间倒是比虚伪的奉承来得顺耳，如今听了这话便对他的身份和目的有所了解，一个看他可怜，善心大发的小侍卫。
“行了行了，把心思放到别处，早就升高发财了。”陆成玉挥挥手，驱散似地又抖了抖袖子，“走吧。”
“我不升高，不发财。”白霜说。
“那你要什么？”陆成玉没有回头，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身子乏了，不想再陪小孩说话了，准备离开。
“你若是无处可去，跟我走吧。”白霜说：“我力气大，可以种地养你的。”
陆成玉没有说话，白霜把盔甲脱掉，随后把外衣脱掉，走过去披在陆成玉肩上。
陆成玉转头看他，白霜嘿嘿笑了一声。
“啊，非要我把事情讲的太明吗？收收你泛滥的同情心吧，小侍卫，你真以为我现在是任由我自生自灭的态度吗？暗地里盯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再靠过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陆成玉淡声道，抬手把身上的衣服扫落。
白霜刚刚披在他身上的衣服落在雪上，陆成玉抬脚，想要离开。
“我可以带你离开。”白霜不屈不饶。
“你凭什么？凭你一时善意便可承诺帮助我一生？外面可不好生活，天下安定没几年，你以为有块地便可安稳了？”陆成玉转身，看着只穿着里衣的他，皱了皱眉，他此刻实在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用不得这样尊重。
他弯腰把衣服拾起来，递给他，“穿上，大庭广众之下，你便宽衣解带？有没有文礼了？”
白霜正陷入他还没有地的事实中，心想要不先把人骗回去？
但是成玉好像还看不上一块地。
怎么办？他养不起诶。
“什么文礼？不让脱衣服的意思吗？”白霜把衣服接过来。
陆成玉：“……”
他叹气，“识字吗？”
“啊，应该有一点点。”白霜把衣服穿上，雪浸润后衣服冻得带着冷意，让他一激灵。
“行了，走吧。”陆成玉摆摆手，“不用来找我了。”
白霜有些着急，他怎么可能让陆成玉走，但是他又养不了成玉，他一着急，扑过去抱住陆成玉的腿，“我不行，那哥哥养我吧，哥哥厉害。”
陆成玉：“……”
陆成玉抽了抽腿，没抽动，笑起来，“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我都成这样了，吃不饱，穿不暖，你跟着我，一起挨饿受冻吗？”
白霜抬头，动作太大，头盔掉落，露出了白色的发。
陆成玉笑容一滞，挑起他散落的一缕头发，“白发啊，天生的？”
“不喜欢吗？”白霜眨眨眼睛，“不漂亮吗？”
“因为这个被欺负了吗？还是其他原因让你走投无路了，小侍卫？”陆成玉挑起他的下巴。
他的手指很凉，冰得白霜抖了抖眼睫。
白霜乖顺地看着他，“大人怜惜怜惜我吧。”
上一世陆成玉写了很多故事，其中不乏有古代的，白霜每个故事都看了很多次，大概能说几句文绉绉的话来。
“你想我怎么怜惜你呢？”陆成玉的手指顺着他的下巴往上，撩起他凌乱的发到耳后，语气满是漫不经心，但其中试探之意也没有隐藏，直白地坦露着。
“小侍卫，可不要说谎，我最讨厌欺骗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