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泽打开车帘，微冷的空气钻了进来，喉间一痒，微微地咳嗽，尽管难受，他的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他想起了，在马府走了半路，而折返的钟老爷子，突然对他说，找到方法救他了。
以前看着皇宫内一景一物，巡逻的禁卫军，心中满是憎恨。
如今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未曾品尝过的人间烟火，未曾去过的大好万里疆土，如今有了希望，连这刺骨的寒风，都显得那么的柔和。
他不舍得死了。
……
放血的最后一天，韩柯握紧拳头，看着手腕上又多出来的伤口，头皮微微发麻。
随着最后一滴血落在碗里，裴景立马帮他包扎伤口，端上补血的汤药。
韩柯闻到补品的药，都犯恶心。师父拿着血，坐着马车就离开。
伤口其实很快愈合，第一天的伤口，已经变成淡淡的，不会留疤痕。
他喝完药，想出去走走，这张嘴，咽个口水都是中药味，他想买点其他东西解解馋。
一路吃到酒铺对面的面饼店，点了一份千层饼，上面涂满了酱汁，韩柯这几天大鱼大肉吃腻了，看到饼馋虫就勾出来。
“小韩？”
韩柯转头，看到顾言川站在身后，手中的饼瞬间不香了。
“真的是你！找了你很多天，我还以为你离开了元洲城。不如今日，我做东，带小韩逛逛？”
韩柯想拒绝，站在顾言川身后的几人，突然拔出了剑，眼神萧杀盯着韩柯。
“固大哥，这是为何？”
“几天未曾见你，想念着紧。”
顾言川转身，看着身后韩家的酒铺，突然说道：“这酒甚是好喝，名字也好听，韩家的风都吹到元洲城了，你说，若是这酒喝死人了，韩家会如何？”
韩柯心惊，紧紧捏住手心里的饼，师父去了马府，韩千枫处理生意上去了别处，裴景如今在宅院里。
想到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便笑道：“元洲城哪里好玩？我被家里安排守着这个铺子，早就腻歪了，正愁没有借口开溜，走吧。”
一辆马车牵过来，顾言川伸手示意，韩柯跳上了马车。
顾言川随之走进来，坐在他的旁边。
车摇晃起来，肩膀不经意就会触碰到，韩柯看到马车如此大的空间，想走到对面坐，手却被拉住，他只得坐下。
车厢里陷入沉默，韩柯吃着手中的饼，转移注意力。
“小韩？”
韩柯下意识回头，一方手帕从唇边擦过，他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当场。
“吃个东西，嘴都是酱汁，油乎乎的。”
顾言川将擦过韩柯的手帕，放进衣领处，贴身放着，自从他上车后，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韩柯。
“谢……谢……固……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韩柯不淡定了，话说得结结巴巴。
“皇宫，你不是说想去皇宫看看？”
韩柯脸色一变，强装镇定。
“去皇宫做什么？这是要砍头的，我看，我们还是在城外逛逛，城中好多的地方，我还没去过。”
“后天我母妃生辰，先带你在宫内玩玩，这元洲城最好看的地方，就是皇宫中那座丧钟塔。
周围一片梅花树，此时正是花开的时节，爬上塔顶，从上面往下眺望，能看到整个城的万家灯火，白雪皑皑，这个景色，你肯定喜欢。”
韩柯掀开车帘，此时的马车，已经驶进宫门，来不及了。
顾言川满眼戏谑地看着，韩柯百变的脸色，开心地说道：“你倒是挺能忍的，知道我是顾言川，还能假装不认识。”
韩柯沉默，他不确定顾言川此时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为什么。
“你跟你师兄裴景，从乾州城，一路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我吗？小韩！”
顾言川叫小韩两个字的声音，低沉媚惑，抓着韩柯的手微微收紧。
韩柯脸一沉，抽回手，走到对面坐着。
“从一开始，二皇子就隐瞒了身份，怎么现在怪起我假装不认识？”
韩柯不装了，累!
顾言川轻笑，整个人斜靠着，慵懒至极，也不再强求韩柯坐在哪里，现在进了皇宫，他插翅难飞。
他眼里狡黠之意盛浓，仿佛是一只猫，盯着老鼠般，毫不担心，猎物会逃走。
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慢慢地玩。
顾言川瞥向车窗外的乾元殿，一百多级的天梯，通往权势的最高点，嘴角微微勾起。
……
夜幕降下来，裴景将煮好的饭菜，放在锅里温着，等着韩柯等人回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裴景眼皮狂跳，他心下不安，回屋取出剑，准备出门去找。
突然，破空声传来，一只箭忽地朝着裴景的面门直射，裴景身躯微斜，抽出剑将箭甩向一旁。
院墙上站着一个人，蒙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裴景欲追，随即注意到插在墙上的箭，上面绑着东西。
一块师父缺了一角的玉佩，还有一小截天蓝色的衣角，上面绣着竹叶的花纹，是韩柯的衣服！
他取下箭上的纸条，展开一看，低沉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你们若是敢伤他们一根寒毛，我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轻微的瓦片声响起，黑衣人朝着远方跃去，裴景足尖轻点，紧追着前面那一抹黑影。
城外的一处密林中，黑衣人停下脚步，裴景追上，提起剑刚想冲上去，四周突然冒出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弓箭对着他。
这是要万箭穿心！
裴景仰天长笑，浑身布满着浓郁的杀气。
冰冷的弓箭，在寒冷的夜里，闪着独特的光，让他再度想起了十三年前那场大火，墙上数不清的带火弓箭。
还有他从地窖中，爬起来看到的一切，尸横遍地，满目疮痍！
“为了把我引出来，你们真是煞费苦心了。”
裴景眼眸冷如冰霜，声线低沉，宛若地狱魔魅。
“紫瞳的全本秘籍，是不是在你身上？交出来，能让你死的痛快一下，当然，我们会放过你师父师弟。”
黑衣人背后，站着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人，公鸭似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难听。
“还是跟以前一样，就爱藏头露尾，就算要我死，也该让我知道，化成恶鬼，我该向谁索命。”
裴景看着黑衣斗篷的人，一脸的嘲讽。
“死到临头还那么嘴硬，给我射，往他的脚射，留条命，我日后再慢慢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