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你在干什么……”李陌话未说完，梅雪儿便条件反射般心念一动，李陌就不见了。
颜若冰怔了怔，是他人老眼花了吗？刚才，那儿明明有一个人的。
一个他能肯定自己没见过的人，却莫名感觉很熟悉。
他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抹红消失的地方，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疯狂地自心底蔓延，很快便蔓至四肢百骸。
那情绪夹杂着一丝疼，但更多的是恐惧。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然而冷汗已浸湿了全身。
就在他失神间，阿锁已驾车从驿馆冲了出来，“小姐，快上车！”
梅雪儿麻利地跳上车，枪口对准颜若冰道：“解毒的法子，我会交给边境处的守将，皇上请自取。”
“皇上！”禁军统领不甘心，请颜若冰示下。
颜若冰却神情恍惚地挥挥手，一个字也没说。
马车就这样在昌国京城深夜的街道狂奔。
阿锁驾车，车厢内只有梅雪儿一人。
直到马车出了城，梅雪儿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松懈之后，她才开始害怕得全身发颤。
如果，刚才她一出驿馆就被射杀；如果，打楚王那一枪没能震慑住颜若冰；如果，颜若冰不相信她会替他解毒；如果，有人在半道上劫持她，用酷刑逼迫她交出解药；如果……
后怕。
她稳了稳心神，这才将所有人从空间里放了出来。
没人质问，没人发怒，大家都只冷冷地看着她。
“你没事就好。”李陌叹了口气，只有他看见了适才梅雪儿与颜若冰及昌国大军对峙的场景。可他并未多说。
这画风与梅雪儿之前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她干咳两声，“那个谁，你去驾车，将阿锁换进来。”
虽然她只说了“那个谁”，可温丙很自觉地就出去换阿锁了。
“小，小姐……”半晌，已然醒转的南星才弱弱地说了句，“那屋里，都是你的东西。”
南星的话就像引线，整个安静的场面立马就失控了。
“那几口箱子，是本王送你的首饰。”
“还有几台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的东西，我们从未见过……不，上次你给王爷治伤时，见你用过。”
“那个衣柜里，还有小姐你的衣服，也有我的……”
“那屋子好大，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边。”
“好多东西原本都在相府霁雪轩里放着。”
“不止，还有靖王府翠红苑，不，清风苑的东西。”
“还有楚王送的聘礼。”
“居然还有很多零嘴，只是包装很奇特，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
“居然还有猪大肠酒楼的菜，还在冒热气，像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
“狗王爷也在……”
“师傅，你说什么我都信。”
……
“啊……出什么事了。”梅雪儿蓦地一拍大腿，腾地站了起来，脑袋却在车厢顶上撞了一下。
她只得坐下，一脸悲戚地用手指着面前所有人：“好哇，你们一个个的，关键时刻，你们竟然找地方躲起来，让我和阿锁两个女人去送死。你们，简直太他娘的不是人。说，刚才你们都躲哪去了？”
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众人：……
***
禁军摸进驿馆寻到了皇后，可刚进屋，便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声，连滚带爬跑了出来，然后就在一旁狂呕不止。
皇后四肢都没了，从肘关节和膝关节处，被生生砍断。头发被剃光，数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大腿。
全身血淋淋的，乍一看活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动物。
可她居然还活着，只是早已疼晕了过去。因为动手之人似乎生怕她死了，还贴心地在所有伤处都敷了止血药，还喂了药护住她心脉。
得知皇后的惨状后，颜若冰没什么表情，也未去探望，只命太医全力救治。
如果说之前他想借崔宏靖的人杀了皇后，可现在他希望皇后暂时活着，他想知道，是谁与皇后有如此深仇大恨。背后一定有隐情。
不会是崔宏靖，他没理由对皇后下如此狠手。
是那个在他前出现了片刻的、让他莫名感到很熟悉的红衣男子么？
虽然只瞥了一眼，但他分明见到，那男子的双手，沾满了血。
虽然这件事的结局并不尽如他意，可好歹解决了皇后。
登基以来，他是真心待皇后的，帝后情深是真的情深。因为他身体不好，得靠皇后。
可就在前几日，在李陌的暗中“帮助”下，他查清楚了当年李莫染从王府逃出去及以后种种的真相。作为帝王，突然得知自己居然被一个相濡以沫的女人欺骗了二十年，这个女人还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可这些年帝后情深过于深入人心，连日来，即便他恨不得立即要了皇后的命，可还是继续与她装成深情款款的样子。
……
皇后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十来天才捡回一条命，却只能像瘫烂泥般瘫在床上。
她没了四肢，全身的伤也未完全结痂，裹着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颜若冰进去看见第一眼，便想呕吐，别过头不愿再瞧她。
皇后眼中微弱光迅速暗了下去。
她心里明白，接下来还有更恐怖的结局在等着她，可她竟然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看在臣妾爱您、伺候了您二十多年的份上，求皇上给臣妾一个痛快，好不好？”她流着泪说，“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皇上了。”
颜若冰冷笑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陈旧的却养护得极好的香囊，打开，里面竟然是一缕青丝。
他将香囊凑到她眼前，“你看清楚了，无论你如何做，做过什么，也比不上她在朕心中的一根发丝。若你从实招来，朕不妨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皇后竟然眼角带了丝笑，“皇上不是都知道了么？”
“朕要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还要知道，对你下手之人，到底是谁！”颜若冰冲过去，一把揪起皇后的衣襟，棉被滑落，露出两截残缺的手臂。
他更觉恶心，狠狠将她推倒在床上。
皇后疼得“嘶”了一声，却忍着没再流泪，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已然熄灭。
“你以为你有多高尚？你这个皇位怎么来的，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总之就是死，她豁出去了，临死前也要将在心里憋了二十年的话，都说出来，“你口口声声说爱李莫染，可你敢不敢扪心自问，你到底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背后的无尘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