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七点。
黄意远终于能够进食饮水。
“妈……我这条腿今后真的就只能一瘸一拐的了吗？”黄意远鼻子上戴着氧气管，看着自己的母亲，叶菊琴。
他的表情中，一片恐惧，还有着坠入深渊的绝望……
“那个主任医师是这么说的，你以后要加强锻炼，机车那种东西还是放弃吧，医生说，只要你锻炼得当，走路会和正常人一样的。”叶菊琴点了点头。
“如今医术这么发达，为什么骨头碎了，还会留下后遗症？不能跑步，不能高强度运动我能信，一瘸一拐我不信。”黄意远的声音很奇怪，就像是麻醉还没有完全失效那样，干涸，还带着一些不可置信的后鼻音。
“你不相信医生说的话？”叶菊琴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后压低着声音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云扬那个医生是故意的？”
“你有塞钱给他吗？”黄意远低声开口，声音就连遮着床帘的隔壁床位都听不到。
“没有，给医生塞钱那也得他接受啊……”叶菊琴摇头。
“儿子，你不会是想说，就是因为没有塞钱，他故意给你手术没有尽全力，让你留下后遗症？”叶菊琴突然醒悟，她声音压得极低，也就只有她的儿子能够听到。
“我很难想象我会留下后遗症，还是那种走路一瘸一拐的后遗症……除了他们医生没有尽力，我想象不到其他的理由……为什么要等我好了，还要一瘸一拐地走路……”黄意远有些崩溃地点头。
“那……这个手术都做了……我们该怎么办？老妈我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啊，哪有医生做手术还给病人留下点祸根啊……”叶菊琴摊开双手，很是无语的开口道。
“这种医生就不应该让他留在医院祸害人……妈，你把耳朵凑过来，我们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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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扬，你先去买早点，你回来我就洗漱好啦，然后等你洗漱好我们就吃早饭！”卫生间传来楚楚朦胧的灵音。
“好……”云扬揉了揉眼睛。
…………
姜南楚嘟囔着小嘴，一边在咀嚼口中的食物，一边开口道：“等会我要去处理收集到的信息，关于那个人，和他背后人所做的一切，总之有连带的，肯定不会放过，虽然说车祸后一个月左右开庭……不过他们已经无关于开庭了，这是在行贿。”
“好，如果可以，之前酒驾拖行的那个司机，最好也查一下，相对于我爸，那个女人到现在还没有醒，就连医药费都是东拼西凑的……还有，楚楚，谢谢你。”云扬轻着声音开口。
“我们是男女朋友呢，这点事都是应该的……还有，我也不喜欢看你沉闷闷的样子……总感觉，你就像是失去了一些精气神那样，你人虽然还挺拔，看上去总是怪怪的，我不喜欢……那个女人，我会注意的。”楚楚鼓囊着小脸儿朝着云扬嫣然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等会送我回家，还有，下午我会来找你，要开心点。”
“嗯。”
送楚楚回到别墅区后，云扬驱车去医院。
老爸醒过来的消息，对云扬来说是极大的喜讯，而且，那位开卡宴的司机，还有拖行的那位女司机，将会受到惩罚，也是云扬嘴角上扬的原因。
医院七号楼七楼的过道上。
突然冲出了一位女子，她举着手机，一只手拿着……菜叶子和鸡蛋朝着云扬砸了过去。
？？？？？？
还在想着怎么告诉老爸注意身体和锻炼的方式的云扬，突然被袭击，连躲都没有躲，就被鸡蛋和菜叶子糊脸！
蛋腥味和菜叶子的青气扑鼻，云扬顿时傻眼。
“看看，就是这个医生，他没有全力做手术，让病人留下了终身的后遗症……”
云扬脑子有些发懵，甚至都没有听清叶菊琴说的话。
走廊上有病人家属看到这一幕，更是惊呆万分。
一群人纷纷围了上来。
“云主任，怎么回事？那病人的家属什么情况？”有人开口，把云扬挂在肩膀上的菜叶子拿下，为他擦着脸上的鸡蛋液体……
什么情况？
云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有点突然……从发懵回过神的云扬，闻着生鸡蛋的腥气，回想起了刚刚叶菊琴所做的事情。
没有全力做手术？让病人留下终身的后遗症？
那天不是和她说过了吗？她儿子的那种情况，肯定是会留下后遗症的，不管谁来，都会留下后遗症，这已经和医生没有关系了，而是黄意远他伤得太重，坏了根基。
这时候也有护士疾步走了过来。
“云主任，你这是怎么回事？快，先去洗洗……”护士挤开人群，拉着云扬去往了生活用水间。
“没事。”云扬洗干净了脸上的鸡蛋液，离开了七号楼，回到家里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物，才重新回到七号楼。
黄意远的病房。
“是我在周四那天说得不够明白吗？黄意远不管是哪个医生，来做这个手术都是会留下后遗症的，这和医生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没有尽全力给他做手术？”云扬有些奇怪的看着叶菊琴，若非心情有些好，云扬现在说话都不会跟他客客气气。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质疑自己没有尽力！这是对云扬的侮辱，六个小时的手术时间，她还能说自己没有尽力？
而且，云扬从医这么久，第一次被人拿鸡蛋和菜叶子糊脸，这里又不是菜市场，这么离谱的事情还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云主任，刚刚是我一时激动冲昏了头脑，对不起，对不起。”叶菊琴站起身，一脸赔笑地开口道。
“等他稳定下来，我给他办出院吧，拆线的事，你可以找其他的医生帮忙……等你有空的时候，带着片子，去问问其他三甲医院的医生，也可以在网络上问诊，询问一下你孩子的病情……看看我有没有说谎，六个小时的手术，你能说我没有尽力，简直就是在侮辱我。”云扬平静地开口。
赶人走了？没拿到好处费就要赶人走了？手术做成这样就着急着赶人走了？
偏见一旦产生，就很难抹去，甚至无法抹去，云扬在黄意远和叶菊琴的眼中，已经是定下了没收到贿赂费就气急败坏了。
偏见就像是你觉得路边上的一位女人是去卖的，她在你心中就绝对会是去卖的，哪怕她不是，你都会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只不过，你没有看到她去卖的场景。
着急着赶人走，怕事情闹大……呵呵，敢做不敢当？
还怀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
啧啧……
……
云扬说完话就离开，回到了老爸的病房中。
“刚刚是怎么回事？”云妈看着云扬。
“没事。”云扬笑着摇了摇头。
“你都被人砸鸡蛋砸菜叶子了还没事？快和妈妈说说，妈妈去评评理。”云妈露出了老师的威严。
只不过这种威严在云扬面前行不通，他这种在学校都是受到表扬的学生，哪怕不去上课，老师都只会问他的安全，而不是为什么不来上课。
这样的云扬，根本就不怕老师，更不会在老妈的气场之下溃败……
“没事啦，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再说字都签了，只是他老妈心急胡闹罢了……”
云妈看着云扬一脸平常，这才收起了心中的疑惑。
“爸，感觉怎么样？胸口，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云扬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老爸。
“还好……”云鸿的床位上半段被摇起。
“这不是还好，胸口和内脏痛，可能是内脏出现了破裂，没有及时发现，可能会要你的命的。”云扬坐在床边开口道。
掀起被子，云扬让坐在一旁的陪护阿姨帮忙捏腿。
“……好像没有什么，早上也去拍过片子了……”云鸿还是摇了摇头。
云扬：“？？？？？？”
今天是周六啊，医院给自己的老爸开特权？
问题是自己都没有开过这个特权，当初楚楚拍片子都是按照挂号来的……
“你女朋友……姜姑……南楚呢……”云鸿一连变了三次调。
“下午过来，他去处理一些东西，还有，撞你们的那个人，楚楚不会放过他们的，行贿五年以下，酒驾，三年以下，他可能不单单是行贿了，十年的牢狱之灾不会跑掉的。”云扬开口。
“嗯，李院长也来过，说过这个事情，他们会安排律师，也在准备开庭的事情。”
云扬：“……”
“跟你讲一下，现在你的情况。”云扬继续开口：“若是膝盖骨没有骨裂的话，一个星期之后，你就可以轻微的下地，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不过，既然髌骨骨裂了，你下地的时间，可能就要久一点，半个月左右，要是想出去散散心，可以让妈推着你在医院到处走走，还有，我医院的那个家，也有厨房。”
“为什么我半个月就能下地，姜……你女朋友一个月才能下地？”云鸿蓦地开口道。
云扬：“……”
“胫骨和髌骨不一样……就是小腿骨和膝盖骨不一样。”
“这下好了，也没有作业要批改，天天躺在医院里多无聊。”云鸿颇为轻松的开口道。
云扬：“……”
你这种状态还批改作业？就不怕脑袋再出血？
“再过几天让你出院好吧……家里有八十五寸的电视，看新闻挺舒服的，除了做饭，都不需要你们手动来，有扫地机器人，还有语音助手帮你拉窗帘，开洗衣机啥的，就连洗碗都不用。”云扬安慰。
“等我们回家，你给我买一个洗碗机吧，每次吃过饭，你妈妈就吵着要让我洗碗，我就贼不喜欢洗碗。”云鸿开口。
“我做饭更麻烦，你洗一个碗不是简简单单？”云妈开口。
云鸿：“不喜欢那种油腻……”
“别说了，买。”云扬赶紧打断了两人文绉绉的争吵。
“扫地机器人也来一个，反正都不在乎电费和水费了。”云鸿再度开口。
“买！”云扬点头。
“再来一副象棋。”
云扬：“……”
云妈：“……”
云扬：“手机可以下，去下载那种软件就好了，推荐你玩万宁象棋，全是高手。”
“哦？是吗？”云鸿不屑一笑，随即拿过了手机。
高手，能有他这种高手厉害？
……
三分钟后。
“这是象棋？”云鸿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就说说有没有车马炮吧。”云扬摊手。
云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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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之余，网络上，在疯狂地发酵着一件事。
某音一个短视频，标题起得极其夸张，一位有着两百万粉丝的机车主播还是博主发的一条视频。
揭发：怀市第一人民医院主任医师云扬，未收到好处费，也未曾全力给病人医治，让病人留下终生后遗症，拿着国家和病人给的手术费，不办实事，希望严查这位医生。
视频内容，就是云扬被砸鸡蛋和菜叶子的视频。
短短一个小时，点赞超过十万，转发量过一万，评论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现在还有这种没收到礼物就不好好做手术的医生？有点恶心人了，病人将性命的安危都交付于你，你却给病人留下后遗症，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医生才能做出的事情，希望国家严查这种蛀虫医生。”
这是点赞最多的那条评论。
“道貌岸然，五毒俱全，长得这么帅，看样子三十岁还没有过吧，三十岁都没有到的医生，就是最高级别的医生了？这不是走后门还是有关系？怀市第一人民医院竟然有这种毒瘤，赶紧查查这个医院吧，搞不好还能翻出不少的内幕呢，简直太恶心人了。”
“现在还有能让人放心的吗？食品添加剂，老师对学生的惩罚，现在又是医生没收到贿赂就不好好做手术，这种行为太恶劣了，医生现在还真的能信吗？”
“现在的医生极其敷衍了事，多问几句就极其不耐烦，我们又不是没有给问诊费，他们医生见到我们，就像是见到了瘟神一样，有时候都不想交流几句，就直接开药拍片子，那他们还问我们哪里痛哪里痛还有什么意义呢？拍片子又贵得要死，磁共振更贵，医疗费感觉我们都快支付不起了。”
这个评论下面还有着一个被顶上去的小评论。
“说的什么话，不耐烦？看看你们问的问题是什么奇葩问题，再者让你回答的问题，你们回答的都是什么？还有，医生处理过那么多的病人，开药拍片子都是正常的，他们是医生，你们不知道自己的病因，他们也不知道吗？多回答你们的话只能浪费时间……本来三分钟能解决的情况，你们非要拖到五分钟，十分钟，后面的病人不处理了？”
第五条评论。
“呵呵，某音上面全是这种一半的视频，前不知因，后不知果的，我不做评论，再者，如果如此大胆的暗示收好处费，这种医生，早就被举报了，不可能还能升到主任这个级别，很多人看视频不带脑子，那些发视频的人，就是故意带坏风气，将自己拉到受害者的位置，这种视频太多了，再说一句，网络不是不法之地，若是真的，严惩，若是假的，也要严惩。”
“严惩！严惩！说什么废话，去调查他啊，在网上发这些东西，直接去举报他，是真是假一查不就知道了？发在网上恶心人呢？这不是来求正义，这是在造成社会上的舆论恐慌啊，医生不能信，老师不能信，那你们自己去给自己家人治病，给自己孩子教育啊！”
……
视频的风头如同骇浪一般在翻涌发酵着，所有人都站在舆论的最高点，以自己的思想，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自己独到的言论。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这已经不是千层浪了，这是一块石头，干翻了大海，砸下了天穹。
………………
楚楚发来了消息，说让云扬不要准备吃饭，她让阿姨做了，自己带来。
“楚楚……姜南楚说她带饭过来。”云扬无聊的坐在床边，开口道。
“这姑娘，真有心了……还好你的人品爸妈信得过，不然我和爸妈总是要说两句让你对她好点。”云妈点着头笑呵呵道。
“不用你们操心了，这还不好？”云扬笑道。
“是是是，就操心了多久啊，都没有好好回味，儿子又不需要自己和老爸了，然后我们还需要你。”云妈咂咂嘴。
云扬：“……”
“操心我？还是操心操心你那些学生吧，养鱼那孩子有被家长打吗？”云扬还记得当初打电话老妈曾经说过那个孩子。
云妈愣了愣，随后笑呵呵地开口道：“打？上学来都是一瘸一拐的，上课都不敢坐，怕碰到屁股上的伤口，一条鱼一万块，他爸妈还说让我多多留意那孩子，有事就打，别留手，孩子不听话就得教育一下。”
云扬：“……”
“听上去好惨的样子，被打是什么感觉？”云扬突然出声。
在拳击场，只有他打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打他的份，那是竞争，对峙，和挨父母打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我没有被打过，你爸小时候被他爸打过，你得问问他。”云妈笑着摇头，看样子她曾经听到过云鸿说这件事。
云鸿：“……”
“偷吃了过年的听话鱼，被打了，反正……挺委屈的，之后才知道那条鱼元宵才能吃。”
云扬：“……”
“你姑姑怂恿的，我就吃了一小口，剩下半边鱼都被她偷吃了，你爷爷奶奶心疼她，就只打了我一个人……”
云扬：“……”
手机响了。
姜南楚的电话。
“我在楼下了，到电梯口等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