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小睡了一会儿便醒了。
窗外的天还未亮，只是依稀可以看见暗淡的天光。
她靠在被褥上，怀中是已经陷入沉睡的小水。
昨日见他浑身是伤，一时心疼便直接抢了过来，现在缓过神来，到时要思考思考，究竟该拿这孩子如何了。
若他只是个寻常的孩子，托福给老者便是。
可这孩子，目不能视，却可见鬼神，人间大抵是容不下这样的孩子。
她看着小水肉呼呼的小脸，觉得内心柔软非常。
就带他回天上吧，她暗自下定决心。
等到天边才浮起一抹亮色，红衣轻手轻脚地起床，在众人醒来之前，去山腰上的人家弄了些吃食回来，满满的摆了一桌。
大娘还在睡，她拍走了两位老人身上的霉运，抱着昏昏沉沉的小水出了门。
天色大亮的时候，大娘一醒来，就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走出门，昨日的那位老者正在桌前悠然自得地吃着早饭。
她左右找了一圈没找找到人，带着疑问的目光回到桌前。
老者实用完毕，擦了擦唇角，不紧不慢地说：
“别找了，走了，哎…”
说好了要喊自己爷爷的，居然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还多此一举地留下一顿饭。
他心中气恼，起身便看见窗外已经起了日头。
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户洒进来，带着初春的暖意，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老者打开门，才发现矮桌前做了个小姑娘，迎着阳光他看不真切，难道是那丫头没走？
这念头才产生，他还来不及思索，便瞧见那个人影风一样地扑过来，跃入他怀中。
“爷爷！！！可算找到你了，呜呜呜呜……”
老者身子僵硬，手中的拐杖咕噜噜一下滚到了地上。
他抱着怀中的丫头，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那丫头…还是替他去找了啊...
他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摸了摸怀中小丫头的脑袋。
“多谢。”
老者的声音苍老而低沉。
此时已经回到府邸的红衣并不知道，自己在人间终于开始有了自己的信徒。
直到某一天，无尽香火燃至她跟前，她才发现，凡人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就算是仙术难救，也可以被这一点信念唤回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红衣没有回雨神殿，而是去了自己的府邸。
她当初还是混世魔王的时候，就喜欢独来独往，故自己居住的府邸，连雨神都不曾去过。
要藏个凡人小孩，还是隐蔽一些好。
她穿过层层云海，去了仙界最偏远的地带，与人间，妖界一线之隔。
在妖界的一株参天巨树上，有一根树枝格外之长，遥远地伸展到了仙界，红衣便在这茂密的树叶之下为自己安了个家。
其实简单至极，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凡间一只简单的松鼠，这么惬意地躺在树洞之中，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这样特殊的地段，神仙不屑于靠近，而妖与人则是无法企及。
她将小水放在树洞之中，扯了片树叶替他盖上。
回仙界之前，她担心小水会适应不了天界这耀眼的光线。
特意从身上扯了根带子蒙住了他的眼睛。
直到将他稳稳地放下，才想起来，这孩子看不见。
“小水？”
这么大动静，他应该是醒了的。
“小霁，这是你家吗？”
小水果然醒着。
他摸了摸身前柔软的叶子，奇异的手感叫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他这一脸好奇的小包子模样红衣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是的！现在我要试试能不能治好你的眼睛。”
红衣一人睡觉正合适的小树洞多了一个小孩儿之后便略显拥挤，她猫着腰半跪在小水身前，细软的手掌在他眼前展开。
小水柔软细小的手抓住了红衣的手掌。
“不要，小霁，我这样很好。”
红衣没想过他会拒绝，这不由让她想起在人间，那老者也拒绝了自己。
凡人不都是求着神仙，想要达成自己的心愿吗？怎么她遇上的，一个个都这么不情不愿的。
“可这样你就看不见我。”
红衣叉着腰，有些气鼓鼓。
“我看得见，小霁很好。”
小水拍了拍她的脸颊，童稚的声音十分认真地说道，吐字清晰有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红衣脸皮子有些发烫，居然被小孩子撩了一下，她可真是为老不尊。
不过她这次没有顺从，清澈柔软的光芒从她掌心散发出来，一点一点融入小水的身子。
这是她的真身，运用起仙术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得心应手。
“你看得见我比较放心。”
小水扯掉脸上红色的带子，漆黑的眸子清澈见底，倒映着红衣的身影。
红衣捏了捏他的小脸，脸上是满足的笑，眉眼弯弯，自然惬意。
“嗯，现在更可爱了！”
也许是因为找回了自己的身子，她身上总算是有了一份当初小雨神的气场，不再是地府时候，战战兢兢的模样了。
现在就算是自己的真身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会紧张一下。
毕竟她从来都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会变成自己手下的一只小鬼，都是他强求来的。
小水看着她笑容美好的模样，笑容中有些微微的酸涩，且不说现在陆苏用他的身子惹恼了她，即便现在是真的自己出现在她眼前，也未必能博得她这样一个笑。
“这里真好看。”
他走到树洞前，向下看清，也许是因为实在太高，他细软的小手还抓着树洞的边缘。
红衣坏心眼地一笑，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背，果然见他瞬间紧绷起来。
“不怕，来。”
她伸出手，牵着小水往外走。
外面的云层结结实实地，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云层的缝隙之间，可以瞧见渺小的凡间。
小水小心翼翼地抓着红衣的手，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一边在神识中找到墨书。
“将他找来，我要用他。”
“水哥，你想好了？”
“嗯。”
小水不再多言，红衣这般警觉，他多一个走神都可能被她怀疑。
他实在舍不得如今的相处模式，就好像天地之间，她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