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明从袖中摸出灵犀玉璧。
淮宁接过，轻轻抚摸上面的符印。随着他指尖的一丝灵力触及，那符印上的细小密纹以及符咒发出流水般的光亮。
他又体验到了十年来日夜都体验的熟悉感觉。
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林中的空气真不错。比地底下强多了。”
云璃也探过脑袋瞧了瞧。“这个法器真有那么厉害？”
淮宁摇头轻笑：“它不厉害。比如你的银麟软鞭，以九头蛇骨为髓，自含戾气。或者天魂剑，融合了圣牦牛兽独角和失魂锏，就算是一个尚未筑基之人使用，也能够无往不利。但是这块玉璧它本来却不是一件用于争斗的法器，而是容器。”
“承载天地神力，修士灵力之容器，本用于祭祀。”
“昀虚用它来控制我体内的灵力，强行将我的灵力禁锢在符印之内，不论我灌注多大的灵力去冲击符印，都会尽数被其吸收，因此十年来始终无法脱困。”
陆一明想了想，忽然道：“那么死灵泽内灵力迷乱，只有绞杀榕古树附近灵力稳定，是因为你的缘故？相当于在一个极大极乱的磁场内，你这个小型磁铁的周围还是有规律可循。”
淮宁毕竟十年没有踏足庶人世界，听到“磁场”这样的话稍有发愣。
不待他反应过来，陆一明又皱起眉头。“这玉璧中的符印，能够吸取灵力，倒让我想起一件邪物来。”
他与云璃对望一眼，都知道所指乃是赤血袭灵珠。
云璃又摇头。“不一样。赤血袭灵珠还吸走精血生机，只留下一具尸体。这个符印若是善加利用，不会如此邪门。淮宁不就活着吗？”
淮宁苦笑：“活是活着。”
说完沉下一口气。本应直入丹田，可是好像遇上江河断流，淤泥阻塞，九曲十八弯走走停停，三四息的功夫才到达丹田。
陆一明与他同为元仙境，自然能够觉察出他不寻常的气机流转。就好比把一个人扔在荒岛十年没人说话，也许回到社会的时候，他声带无损却忘记怎么发音了。
而淮宁显然比这更严重些，他的身体有十年没有使用了，包括各种器官经脉关窍丹田，要想恢复如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如今也是一个空有境界，却没有多少实力的情况。
陆一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养一下。正好这里山清水秀，没有烦恼的事情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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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说的时候，自己也是想要好好将养一下。最近几个月，一连串事情全都性命攸关，让他几乎无暇好好喘一口气。
眼下站在一株绞杀榕树的顶端，眼望不远处浮在半空的一大片迷蒙烟雾，那是死灵泽，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仿佛又回到刚入方壶，站在后崖黑桤木下眺望瀛洲的时光。
“嘿！”火狐在下方快乐地叫喊，此刻他正躺在树枝编成的吊床里，吱呀吱呀地摇晃。“这床比树洞舒服多了。”
他又指一指陆一明脚下那一株绞杀榕。“你怎么不给自己弄一个？”
陆一明看了看脚下的枝条。
那些枝条仿佛听懂了火狐的话，刷刷刷从四面八方聚拢来，绞缠在一起，很快编成一个摇篮状。
陆一明摇摇头，他没有火狐那么好的心情。
火狐一挺身坐起来，枝条立即解散，各归各位，只有垫在屁股下的一根将他往上送到陆一明身边。
火狐闲散地晃荡一条大尾巴，瞥他一眼：“想什么呢？”
他虽然性子大大咧咧，可也不笨，看得出陆一明心里不痛快。
陆一明沉默一会儿，道：“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火狐想了一想，知道“她”是指谁了。
“上次非寒大闹蓬莱的时候，她本来有机会逃走却不走，眼下就算不好也是她自找的呗。”火狐满不在乎。
陆一明叹口气。“她是蓬莱弟子，从前是瀛洲一岛之主，后又成为蓬莱仙宗宗座首徒。她跟你们不一样，没法说走就走。”
火狐“哈哈”二声笑。“为外物所累。你要为她开脱说她身上背负了某些责任？可她不是宗座，现在也不是首徒，偌大蓬莱仙宗有她没她是一个样。她把自己看得太重。你也如此。”
“嗯？”陆一明一愣。
火狐斜睨他一眼。“她的事，哪儿轮得到你来操心了？这儿不是还有个淮宁么。你不是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么？”
陆一明顿住，随后轻轻一笑。“你误会了。我……嗨！刚见到淮宁，确实心里有个酸溜溜的想法，没想到他还活着！可如今倒有了几分喜悦，为凌霄高兴。倘若她能来这里见着淮宁，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云璃走到树下，抬头看看天上一人一狐，嗖一下升上来抓住陆一明的手。“跟你说个事。”
抓了他就要走，火狐在背后坏笑。“小白脸就是风流韵事多哈。”
砰！一只尚未成熟的浆果硬邦邦地砸向火狐，被他一跳闪开，砸在树枝上。
云璃抓了陆一明落地，一闪，二人都没了影。
下一闪，二人出现在庶人世界。
云璃环顾四周，辨了辨方向，拉着陆一明快步走，显然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做什么，怎么了？”陆一明想停，云璃紧紧拽着他。但她脸上的神情较为兴奋，不像是大祸临头，这让他稍稍放松了些。
云璃拉着他停在一幢大楼前。
陆一明认得，这是老贺工作的那幢楼，他就住在顶层楼梯间。
保安拦住他们。“登记一下。”
云璃说：“我找贺老伯，就是你的同事。”
保安眨眨眼，看看她又看看陆一明，像是忽然了解到什么，随后把眼睛一瞪，手指不客气地指向陆一明的鼻子。“你就是他儿子？”
陆一明正要开口，那保安脸上的怒气忽然又消散了，扫了一眼陆一明下身，嘀咕道：“不对，他儿子是个残废。”
随后又嘟囔了一句。“外加畜生。”
云璃又说：“我想见他。”
保安叹口气。“老贺头在医院呢，不知道回不来回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