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李明穿西装，打量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他在笑，十分陌生。他知道那不是他，是和他一模一样的鬼。他笑不出来，甚至还有点颓废。他整了整衣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好去A科技碰运气。
有经验的高级工程师，可遇不可求，CC都常年挂着招聘广告，还托猎头四处挖人，A科技比CC规模还大，自然也不例外。
到了门口，填表登记后，前台让李明到人事部旁边的小会议室等。
李明使了小心思，对前台说：“HR叫我来的时候，让我带了一份更详细的表，要不，你帮我递进去吧？”
“等会儿你进去给夏经理就成了。”
“但是夏经理说，让我提前给他……你看，这……帮帮忙吧，谢谢啦！”
前台不疑，帮李明递了简历，充作面试。夏经理一天见的人太多，也分不清谁是谁，就接了。李明看到前台成功，心下安稳了些，在会议室耐心等待。
应聘的人络绎不绝，却始终没叫到李明。李明也没慌张，甚至到了中午，也不问究竟，默默在接待室喊了盒饭。
转眼，已近五点。
应聘的人人一个个离去，只有李明，没等到接见。李明忍不住，去人事部敲门。
夏经理下意识问：“叫什么？”
“李明。”
夏经理翻了翻手中的简历：“没你，出去。”
“在网上看到招人的消息，我怕投简历来不及，来自荐。”
李明早料到会不容易，简历不只准备了一份。夏经理不动，他便主动递了过去。
夏经理眼皮垂了一瞬，打量李明，把简历又递了回来。
“自荐也要守规矩，我没打电话通知，就是没你。”
李明急道：“您可能不太了解，能听我的介绍……”
夏经理打断了李明的话：“回去等通知吧。”
“我可以……”
“请不要妨碍我工作！”
“如果我合适，你不用再面试其他人了，不好吗？”
李明再次把简历往前推了推，夏经理收了笔，不耐烦道：“李明是吧？CC科技那么大的公司，老总来这里应聘当技术员，一个月试用期五千？一个皮包公司也有老总，不用拿这个忽悠我。”
李明有些明了，直问：“因为我是CC科技前董事长，所以不面试我？”
“我们找的是研发，不是招老板，我觉得你并不合适。”
“我是研发出身，上面写了。”
“我还是富二代出身呢，我爸还是马云呢！”
主管毫不犹豫叫了保安。
“呵，不用叫，我自己走……”李明看表，讥讽，“A科技不过如此。”
夏经理拍了桌子：“看不上我们公司，别来应聘！”
“一个人事，不懂技术和研发，以貌取人，公司迟早败在你这种人手里！”
“你那么牛，你去CC啊！”
李明这回没搭理夏经理的嘲讽，出来的脚步有点急，再看时间，快速冲到了电梯，心跳加速。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下班时间，电梯里只有李明一个。光滑的电梯门，也有反光效果。鬼影跟在李明身边，李明下意识，往电梯按键的方向挪了挪。
鬼说：“没人会用你。”
“……会有。”
“过几天，cc的事会被爆出来，你就成了过街老鼠。”
“不会。”
“挪用公款，破产，是个污点。再创业，没人敢融资给你。如果刘浩把你的精神病，说出来，你连工作都找不到。过不了背调，过不了面试，过不了体检，最后遭人羞辱，还白忙活一场。”
李明就怕自己白忙活一场，惊觉自己自言自语，赶紧收声。
叮！电梯门打开。
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背脊完全放松，显然疲惫至极。他等了等，没等到李明按电梯，好奇看了一眼，才问：“年轻人，怎么没个精神头，垂头丧气的……”
“面试没过。”
“应聘什么的？”
“研发。高工。”
中年男人来了兴趣，“你这~不像做研发的……”男人手指晃了晃，“哈哈，抱歉，我看我家的研发，天天都穿t恤，图个舒坦，还第一次见到西装革履的高工。”
“呃，”李明郁闷道，“习惯了。”
男人开始仔细打量李明的装扮，特别注意了西装、皮带和鞋。
李明察觉到目光，如芒在背，悄悄往后挪了挪。他盯着徐总背后的鬼影，手指抖动，赶紧插进口袋，垂下眼睑。
男人好奇：“家里条件不错吧？做研发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撑下来的。”
“我不怕苦。”
“对A科技有什么印象？”
“差极了。这公司的人事以貌取人，怎么可能招到好员工？招不到好员工，公司怎么可能发展壮大，迟早要垮！”
“口气不小，人事没用你，A科技就能垮？”
“因为我填了以前的工作经验，说我不行，任何专业问题都不问一句，说我不行，你说，这公司不垮谁垮？！”
“你没和研发的谈过？”
“没有！”
男人悄悄道：“告诉你个秘密，周一公司要开会，HR保证不敢为难你。”说罢，便走了出去。这时，还没到底楼，这男人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
李明推了推眼镜，实际上，他只试过一次根本不死心，不管鬼说什么，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回家路上，鬼还是那些讥讽的话：“这男人一看，西装不咋滴，气质也不好。做不了主的人，说话根本不能信。这种大公司要做背调，你根本进不来，还不如去家小公司，称王称霸。”
“当然，小公司你当了霸王，一辈子也就蹲在小公司了。再过几年，你都快四十了，还能从头再来吗。高不成低不就，你还真是废物！”
李明在鬼不停的折磨声中，回了家。
看到王芳在厨房忙活的背影，李明的脸明亮一瞬，又黯淡下来，带上眼镜，怕自己看不清楚。
王芳并没有先说话，等着李明开口。可李明是个闷葫芦，鬼还在旁边骚扰，他是真怕说出口的话，不是他想说的，最后反而坏了事。两人这么沉默着，一个做，一个看，不一会儿菜便做好了。
以前5-6个菜，是常事。如今，赶不上当初菜品丰盛，一荤一素，王芳做好一大盘，能够李明吃三四顿的。
李明主动帮忙摆菜，又拿了两幅碗筷。王芳忽略这种无声的邀请，去厨房收拾了锅和残渣，脱掉围裙准备回家。
李明招呼：“小宝这么样？”
“很乖，我妈带着。”
李明又问：“你跟妈说了吗？”
“说了。”
李明掩饰尴尬，往王芳的空碗里夹菜：“……你也吃点。”
王芳这才坐下，问：“你还回CC吗？”
李明反应很大，放下筷子，反问：“我回去算什么？”
“那你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永远都这样。”
李明颓废道：“我知道，我现在是个拖累。不过你放心，我就算打工还债，也会攒够你和小宝每个月的抚养费。”
“别转移话题！我在问你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