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翠楼是一家首饰铺子。
一楼东西比较普通，大都是鎏金、银簪等普通的饰品，二楼则是精美些的金银首饰，三楼则是镶嵌了各类珠宝的华贵首饰。
云苓所需的银针被摆在一楼的角落里，虽不起眼，却还有三种规格任君挑选，要价分别是八两，十二两，以及二十两，越细越坚韧的且数量越多的越贵。
伙计介绍的时候还说，可以定制更细更韧的，只不过这要价需要手艺人来定，他们只能帮着联系。
云苓一眼就看上了那十二两一套的银针，与她在后世看到的那种古代古物一模一样。
可惜，没钱买下来。
至于那二十两的，就更加巧夺天工了些，是她目前想也不敢想的。
不过，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定要给祖父买一套更好的，起码要跟在皇宫内使用的不相上下。
好马配好鞍，需要时间。
那招待她的伙计见她是从马车上下来的，以为是个大主顾，但见她只看不买，逐渐也失了耐心。
不过他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巧妙地说了句“客官慢慢看”，转而开始服务起了其他的客人。
云苓也不恼，这在后世也很常见，人家销售都是靠提成吃饭的，平日里能拿的薪水有限，自己买不了东西给不了他银两，又何必耽误别人的时间。
她看了一会，壮着胆子去寻了掌柜，“掌柜的，你家的东西租吗？”
那掌柜是个干瘦的青壮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脸上挂着笑，“这位姑娘，我没能明白你的意思。”
租房，租车，租牲口他倒是听过，这来首饰店问租不租的，他还是头一天听到，委实觉得荒唐又有趣，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云苓见他并无恶意，似乎还有兴趣的样子，笑得越发甜了。
本以为说服这些个古代人听上一听都要耗费不少口舌，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好说话。
“我的意思是，你这儿的东西很不错，卖的价格也良心。只是有些东西总价有些高，旁人即便是心里想要，碍于价格也只能望而却步。
如此一来，你家的东西想要卖出去就等合适的买主到，别人买不起，你家又回不了本，双方都没有得利。
若贵店的首饰可以像赁房子可以租一段时间，贵店既可以收取租赁费用，又能帮那些一时间买不起东西的人家解了燃眉之急，岂不更好？”
云苓试探着说话，掌柜眸光精亮，很快又反应过来问道：“不是我托大，本店的首饰有贵也有便宜的，所谓量力而行，端看个人选择。
觉得要价贵买不起，说明顾客的银子本就不凑手，若是我将东西租出去后却不能平安要回，或者是被损毁了又该如何？因为买不起的，自然也是赔不起的。”
云苓摇摇头，“非也。不如就拿你这套银头面举例吧。”
她的手指指向那柜台下的一只雕花发冠。
这发冠做得花里胡哨，抛光也好，整个银饰都闪着光，看起来很是华贵，极为适合女子成亲时候戴，但内里隐隐约约沾上了些许灰尘，想来也是积压甚久。
“你这一只发冠是好看，原本应该是设计给新嫁娘成亲所用吧，这份量再加上雕工时间，想来价格也是不菲？”她问。
掌柜点头，“对，继续。”
“贵重又好看，应该是有不少顾客来问过价格吧？因着价格高，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再喜欢，她们也不能咬牙买下，毕竟就成婚用上一次，平日里不到大场合也不合适戴，是以问价者多，购买者无。”
掌柜接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本店还有其他便宜些的款式供人选择。”
云苓又一次摇头：“能眼都不眨就轻松买下这只发冠的人，家境定然殷实，这样的人家若要给女儿置办嫁妆，肯定极为重视，应当会买更好些，何必执着一套银饰？”
掌柜有些语塞，没想到这小姑娘火眼金睛不说，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一语就道出了这只发冠的处境。
云苓继续说道：“普通人家虽然过日子讲究精打细算，却也会在重要场合买点首饰自己撑撑体面。
这发冠若不是整个卖出去，而是以其价值的二十分之一的价格租出去，价格对比之下，定然也有人愿意为了一生最美时刻耗费一些银子。
如此一来，只要租出去几次，你这本就回来了，也不用怕最后砸在手里？若是遇到想买的人，你也租出去几次了，成本也低了，或许可以折价卖，人家买的也痛快，你也不用继续压货，岂不是双赢？”
掌柜有些心动，但理智依旧在线：“难免会有损耗。”
云苓挑眉，“这有何难？租的时候缴纳押金，若有损耗按照价值赔付不就行了？有押金在有也不怕旁人不爱惜。”
这一席话颠覆了掌柜的认知，他不仅觉得新奇，甚至还莫名觉得这小姑娘的话有道理。
奈何他只是一个掌柜，可做不了这个主。
“不错！”
三楼的楼梯上，有人快步走下楼。
青衣男子下来便道：“姑娘，这法子是你自己想的吗？真是不错。”
钱旺朝自己主子行了一礼节：“主子。”
男子有一张白玉似的脸庞，长得颇为俊秀儒雅，明明是个行商的，手上捧着的也是一本账册，却自带一身浓浓的书卷气。
不像行商之人，反倒像是个书院的学子，恰如青衫上头所绣之疏疏细竹，清雅脱俗。
云苓朝他点点头，“是我见识粗陋大言不惭，还请东家莫怪。”
青衣男子将手中的账册放下，朝着云苓略一拱手，笑道：“姑娘不必谦虚，这法子极好，能解本店近来存货积压的麻烦。只是关键几处施行还得从长计议，不知姑娘可否与在下说一说？”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这法子既然是姑娘提的，若是姑娘有意，不妨说说想要租借本店的何物？也正好可以试验一番。”
来人说话很是干脆。
云苓也不扭捏，当即道：“我家中遭了难，大伯父被打坏了腰，一直没治好，恰好祖父略懂医术，想要买一套银针自己给大伯父治治......只是我家最近吃药耗光了钱财，这银针委实又贵了些，所以想问问贵店租不租？若是可以，我想租这银针三天。”
方子澜略有些错愕。
他见云苓谈吐粗俗，知道她一定不会出自什么小门小户。租借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太过普通，没想到却是一套小小的银针。
还真是……
还真是家中遭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