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依言坐在她身边，裴老太太慈爱又不舍地看着黎念的脸，紧紧握住黎念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说起来，我们已经五年没见面了。你娘她——”
想起佩宁，裴老太太悲切地叹了口气：“终究是我裴家对不起她。”
黎念想了想，还是安慰：“娘她，不怪您。”
裴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强笑：“好在你这丫头回来了，以后祖母护你。”
说着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以前万人宠爱的勇毅侯大小姐了，在这里被软禁，勇毅侯也早就没落，裴老太太瞬间颓废，黎念反握住她的手：“祖母别担心，我也会保护祖母的。这里的人，谁也不会再伤害您。”
裴老太太看着黎念坚毅的小脸，很是欣慰：“好，我们潼儿真的长大了。”
裴老太太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点头退下，裴老太太温柔地给黎念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潼儿，后天是不是要进宫？”
“是。”
“那你可愿意嫁给世子？”
黎念微愣，她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是有一个事实不得不承认，冲着裴行的态度，如果有世子帮忙，她的计划或许会顺利不少。
裴老太太见她沉默，有些皱眉：“你当真想嫁到慕家去？”
黎念还没说什么，裴老太太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可知慕王爷这个封号是怎么来的？”
黎念微愣，这个倒是不知道。
“慕家是从惑渊帝时候亲封的异姓王，一开始是掌管南境十万军权的。”裴老太太眼神悠远，仿佛在回忆什么，“后来当时的二皇子登基，也就是先帝——明昌帝，也是很倚重慕老王爷，可惜啊，先帝疑心重，年轻时对慕老王爷很器重，慕老王爷知道他的很多机密。”
黎念不语，功高震主。
“再后来，先帝杯酒释兵权，给慕王府封了地，如今的王爷倒是个聪明的，不争不抢，在封地活得也有滋有味。”
黎念忍不住：“慕王府封地？慕王府不在临邺城？”
那慕司宸怎么在这？
裴老太太轻笑，有些讽刺：“慕王府如今虽然是个闲职，可惜慕家军太响了，军中至今还有不少人认慕家。可惜王爷没有这个心思，老王爷年迈也不管了。皇上却依旧胆战心惊，表面上让世子殿下和二公子在临邺城学习，实际上也是一种软禁，是筹码。”
质子……
黎念想起慕司宸那笑眯眯不着调的样子，以为他真的没心没肺，没想到有这样的经历。
裴老太太说了许多话，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这些虽然都是城中心照不宣的事，但是没人敢说出来，皇上依旧最喜欢慕王，宠爱世子。你老子目光短浅，野心却大，一方面用裴若珠那个丫头勾引着四皇子，一方面又想得到慕家的支持。”
“四皇子？”
“哼，”裴老太太冷笑，“他们以为我真的老了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就他们那点龌龊心思，我一眼都能看破。”
四皇子萧怀澹是皇后的二儿子，大皇子和他，是最有可能当太子的，怎么可能会让裴若珠一个礼部尚书的庶女当皇妃乃至皇后？
“当然不可能是正妃。”
像是看清黎念的心思，裴老太太撑着软枕闭目养神，一边轻声给黎念解惑，“他们想先让裴若珠做个侧妃，只要抓住四皇子的心，侧妃也可以比正妃有风头。”
黎念沉默，这个她倒是知道，裴家不就是这样吗？梅氏的排面可比裴夫人大多了。
李嬷嬷过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裴老太太抬眼看了一眼，摆手让她给黎念。
黎念愣愣地接过来：“这是？”
李嬷嬷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两支白玉缠丝步摇，两支雕玉梅花簪，镂空缠枝，十分精致，缠枝对工艺要求颇高，尤其这种镂空设计，不知浪费多少工料才得了这么一副。
“这是我的陪嫁，所剩不多，好歹拿的出手。后天不必出风头，但是太低调。”裴老太太认真地叮嘱，“太出风头会遭人嫉妒，众矢之的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如果你默默无闻，指望裴家给你安排后生……”
“我不指望裴家。”黎念打断，“祖母，我心里有数的。”
裴老太太见她眼神平淡，胸有成竹，仿佛什么都不能让她触动，想起这些天见到黎念，虽然只是陪她吃饭，坐了会儿，相处时间不长，但是黎念每次都是这样。不慌不乱，举止有度，虽然有时候是笑的，也会开玩笑哄她，可是眼神淡然，遇到什么事都没有大起大伏的情绪。
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多年不见，变了许多。”
黎念见她实在精神不济，起身：“祖母不用操心这些，安心休养就是，潼儿不会给您丢人的。”
但是裴家就不一定了。
从裴老太太房里出来，天已经不早了，冷风吹来，黎念精神清醒一些。
“小姐。”身后小橘给她披了件披风。
黎念这才想起来还有事没处理，打起精神：“你跟小桃过来。”
小桃自从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小橘问她也不说，看这样子是做了什么错事，有些担忧地答应：“是。”
黎念端起茶杯轻轻押了口茶，底下跪着的小桃小橘低头不敢看她。
良久，小桃都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直接磕头，声音颤抖：“小姐开恩！”
“嗯？”黎念抬眼，“你做了什么错事让我开恩？”
小桃不停磕头：“是，奴婢鬼迷心窍，二。二小姐威胁奴婢，让奴婢在赵家公子过去的时候不拦着，否则，就把奴婢发卖到柳巷去。”
柳巷是个花天酒地，青楼遍布的地方，小桃去了那结果可想而知。
“小桃！”小橘没想到小桃居然因为这个纵容赵洋，配合裴若珠差点毁了小姐清誉。
小桃一个劲流泪：“奴婢知错了，求小姐开恩！”
黎念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我这个人呢，眼里容不下沙子。跟了我，就一心一意忠于我一人。不得有二心……”
说着微微倾身，一根手指挑起小桃的下巴，眼神冰冷：“我最恨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