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国安县有一小门户，世代书香门第，祖上也做过官，无奈未有过人政绩，同僚挤兑，不出几年也就了了隐退了。
顾涛与妻子窦氏算是青梅竹马，自小订过娃娃亲，窦氏笄礼过后便嫁入顾家，日子也算和和美美。
不过说来也奇了，窦氏为人妇也算兢兢业业，改守的三从四德一样不差，旁人怎么都挑不出毛病来。
可唯有一点，顾家不得不放心思……
她生不出儿。
连着生养了五位千金，就是生不出儿来。每日烧香拜佛，寻得秘方不管不顾便吃，终是不抵用。
算命的说了，她没有生男娃的命，但她的陪嫁丫鬟有。
窦氏介怀了好几年，眼看老夫人待她大不如前，她咬咬牙将那年轻貌美的惜儿往顾涛房中送。
“好妹妹，不要怪姐姐，等你生了儿，我就将你嫁与他人。”
那一夜雨下的局促又淅沥，惜儿哭喊了一夜，哀求了一夜，无人问津。
娃是生下来了，姑娘也毁了。
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将那男娃取名顾城。
窦氏心想，这惜儿竟是狐媚子，留了老爷的种，顺带留了心。
男人都是越得不到的越想要，惜儿越是摆脸色，越是使得顾涛往她身子贴。
报复不到顾涛，她就报复他的儿子。
顾城长到六岁，却像四岁的小娃，瘦弱得不行。老夫人前两年便过世了，家中的光景也是萧条了许多。
长千金对这幼弟疼爱有加，旁人不知道，里头的人却清楚得很。
她那喜欢竟是男女的喜欢。窦氏亲眼见着她那长女对顾城是又亲又抱，只恨没有扒去他的衣裳。
小顾城吓坏了，眼睛乌溜乌溜的瞪着，一动不动蜷缩在角落，也不敢反抗。
“我的小顾城，你这脸蛋以后得勾了多少姑娘家的心儿。”
长千金说着就要扑过去，窦氏见了气的直跳脚，拿起腾条便往小顾城身上抽。
“你娘勾人，生的种也勾人！我打死你！”
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小顾城跑也跑不过大人，只得任由着打骂。
娘亲就在院落外看着，听着。他是知道的，他娘亲恨不得这窦氏可以打狠一点，打死了才算好。
左思右想着，窦氏觉着如此下去真不是办法，于是便听了娘家的劝，将他扔了。
小顾城原想着这杂技团这般有趣，定要带娘亲过来好好瞧瞧，待他看完了整场，落了幕，散了伙，方才带他过来的阿爹阿娘，人也没了踪影。
他会意，想来是要把他扔了。
一日两日三日，再无人来领回他。
饥寒交迫的躲在山腰上，遇了狼狗，朝他没命的吼叫。
他也忘了，当时是怎么活过来的，只记得昏迷前一身是血，几只狼狗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死得透透的。
快意的滋生，他只想杀的更多，他闻着血腥的味道，血脉都在喷张，无比的兴奋。
卫君捡到他的时候也就剩下一口气，男子有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衣袍宽大，眉目如镌刻。
醒来时人已在云国。
他说，我素来不收弟子，你若能取得太子兵符，我便破例留了你。
小顾城那年六岁，云子若八岁。
“兵符。”他说。
小云子若望着这与自己年纪一般大的男孩，心想他是如何躲过重重守卫，潜进东宫，又是如何在他毫无知觉下，将短刀抵在他的心脏要害。
“第二遍你不交，杀了直取。”
他拿了出来，交至身前满眼杀戾的男孩子。
小顾城拿下便要走，只听得身后人兴奋开口。
“师弟，恭喜了。”
云子若暗喜，卫君可真是给他找了个无价之宝，他不会看错，此人定能为他夺得天下。
事实是卫君没有看错，他的这小徒弟的确才智过人，有勇有谋，就是做事阴狠了点，杀戮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游戏。
卫君有一日问他关于俞国的看法，借此打探他是否有回去的念头。
他轻笑，“回？区区小国，何足挂齿。终有一日，我会将他收入子若囊中。”
想来他是恨透了俞国，以至于后来俞国得一个谋士他便算计一个，得一个忠臣他便灭掉一个，瓦解了骨干的力量，俞国只剩下躯壳。
卫君是谦逊温和的，顾城是桀骜不驯的。
八岁那年他将俞国太子踹下冰湖，卫君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暴虐不是养出来的，而是根深蒂固的。
罚他长跪，鞭子抽身，他毫无悔意。
“那璞玉是多好！？好得你将那活生生的人踢进冰湖！？”
一鞭，两鞭，三鞭，他心中默念。
“几鞭？”
被抽得大汗淋漓，眉目拧在一起，“回师父，五十。”
他不但要受鞭刑，还必须记下每一鞭的疼痛。
“师父打累了，就让子若来打。”
他也心疼这徒儿，可是顾城就是这么偏执，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后来卫君生辰的时候，看见那璞玉就锁在自己衣柜下，原来他这徒儿，是记着他惜玉如命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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