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犹如一把刀，狠狠地在他的心里割划。
五年的孩子，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婴儿了，傅昕再小，也有了自己的思想。
五年的骨肉分离，是怎么都追回不了的，而孩子的心，根本就不曾有过他的存在，就更别谈是认回他这个爸爸了！
烟燃到了尽头，灼伤了他的指头，他却似是没有知觉般，怒目地瞪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佟雪看着他，那脸开始扭曲得狰狞撄。
“看到你这么痛苦，我真的觉得好开心！傅臻，这都是你逼我的！你当初把我的后路都断得一干二净，你可想过我要怎么活？你没有想过！因为你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是死是活！那么，我就拖着你的儿子，让你儿子也一起万劫不复！”
这就是她的报复，潜伏了五年的报复，她要的，就是他的追悔莫及偿。
曾几何时，她爱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千方百计接近他，在得知他不可能会爱上她以后，她不甘心，她告诉自己，只要她呆在他最近的地方，长久下来，她能让他看见她。
可五年前，他为了那个叶暖，一步步地把她逼得无路可退。
调换孩子，至今她都没有丝毫的后悔，她要他亲眼看看，他那样对待她会有怎样的结果。
佟雪冷笑，她对上他的眼，旧事对他的爱，早在那些年里，全都消失殆尽了。
“既然你要把孩子带回去，那我也没有意见，即便你要对我这五年的所作所为还以颜色，我不会皱下眉头。傅臻，我就是要你痛苦，我就是要你永远都追不回孩子丢失的五年！看着你现在这样子，我就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男人蹙眉，有那么的一瞬，他当真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她用自己的孩子，来实施一场长达五年的报复，那她可曾想过那个被她抛弃利用的女儿？
恐怕没有吧？像她这样的人，已经被仇恨所蒙蔽双眼了，又怎么可能会像一个母亲那样？
他将烟头拧灭，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了，佟雪水得没错，她曾经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轻易放过，在往后的日子，他会全部还予给她。
男人大步地迈向门口，不久，身影便消失在门边。
佟雪收回目光，这样也好，五年的闹剧，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而她曾经的一段爱恋，早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旁边，薛剑虹是怎么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冲过去一把就揪住了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明明是我的宝贝孙子啊！怎么就成了丁珏的了？你告诉我，你当初生的是男孩对不对！怎么可能会是女孩？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啊……”
佟雪掰开她的手，面色淡漠。
“傅臻说得没错，我当初怀着的就是女孩，傅昕是他和叶暖的孩子，是我当年生产的时候调换了……”
“不！”
她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眼眸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不，那是我的宝贝孙子！那是我的宝贝孙子啊！”
佟雪被打疼了脸，这一次，她没有反抗，只是抬起头失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嘴角那苦涩的笑慢慢蔓延开来。
最终，揪痛了自己的心。
Lamborghini离开了那条想暗巷，快速地向着爵园而去。
狭仄的车厢内，男人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指关逐渐收紧。
佟雪的那些话不断地回荡在耳边，他抿着唇，感觉胸口好像被重石压住了一般，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好不容易到了爵园，他推开门下车，迫不及待地迈进屋内。
偌大的客厅，褚暖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那玩耍，说到玩耍，也就是花花在逗着傅昕，想拉他一起玩叠叠木，可这种玩意他还是头一回玩，每次碰到了都会倾斜着倒下来，难免遭到了花花的嫌弃。
褚暖的眸光一暖，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头，他的身影就这么地晃入了眼。
随着距离越近，他越是难免有了胆怯。
他看着傅昕，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却猛地顿住不敢再上前。
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触碰这个孩子。
佟雪说中了一点，傅昕过去丢失的五年他无法再参与，而这五年间，他这个亲生父亲根本就不曾存在在他的世界里。
他早就认定了别人是他的爸爸妈妈，而他，又能用什么办法让孩子认回他？
五年的骨肉分离，整整五年的骨肉分离啊。
“傅臻？”
见到他面有异样，她禁不住出声唤了他一句。
男人回过神来，瞥了她眼后便走过去，单膝地跪在傅昕的面前。
傅昕疑惑地看着他，虽然在这呆了不过简短的时间，但他也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好人。
“叔叔，你回来啦！”
童稚的声音，却让他的喉咙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上不去也下不来，最终，他只能伸出手，紧紧地将他抱住。
他抱得很紧，导致傅昕有些呼吸不顺畅。
他挣扎了下，见始终推不开，只能无助地望向了褚暖。
“阿姨……阿姨……”
褚暖见状连忙过去把孩子从他怀里带出，傅昕难免受到了惊吓，她望向了他。
“你做什么？你吓到他了！”
今晚上的傅臻太过古怪，她正疑惑着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想，下一秒他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她的身子猛地僵住。
他看着傅昕，那双眼中带着几分渴望。
“昕昕，我是你爸爸，叫爸爸，好吗？”
傅昕有些茫然，她将孩子抱着，眉头不由得一皱。
“你到底……”
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他抬起手，指着她对傅昕又往下说。
“这是你妈妈，你以后要叫她妈妈，知道吗？”
“傅臻，你疯了是不是？”
除了这个，她根本就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男人抬起头，从他们在餐厅门口偶遇这个孩子，又可曾想过，这个孩子竟然会是他们的孩子？
就连他自己都不敢想，原本以为，女儿已经在那一场意外中丧生了，可那么的一天，他知道他和她的孩子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这种由心而生的庆幸与感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
他起身，牵着她的手就从落地窗走到了后院。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离宅子有些远了，他才终于止住了步伐。
他转过头，从这个角度仍然可以看见宅子里的那抹小小的身影。
“暖暖，”他的声音有些低，“傅昕是我们的孩子。”
她挣脱他的手，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什么孩子？那是别人的孩子……”
“不，那是我们的孩子。”
他望过去，傅昕的身影就印在了他的瞳孔之中，无法散去。
“暖暖，五年前，你生下来的是儿子，可是那时候，被佟雪把两个孩子调换了……”
他说得很清楚，而她杵在那，耳朵里是嗡嗡作响。
起初，她听不懂他的意思。
傅昕明明是别人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孩子呢？他们的孩子，早就在五年前的那场事故中丧生了。
而且，还是死在了她的怀里。
可是如今，他却告诉她，傅昕是他们的孩子。
这样的事，让她怎么去相信？
说到最后，她阖了阖眼，太多的事情需要消化，她根本就整理不过来，但是，从他的话中不难得出结论。
那就是傅昕是她和傅臻的孩子，在五年前同学使计把两个孩子调换了，这五年间，他们的孩子就在佟雪的身边，如今，更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所以，她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佟雪……佟雪怎么可能会……”
说到半途，她停了下来。
五年前的一些恩怨，突然浮现在了她的脑子里，如是说来，佟雪还真有理由做出这种事。
只是……
她回过头，看着屋子里的傅昕。
他与当年的那个女儿，一样的年纪……
而她也记得，那个时候，佟雪是跟她同一天生产的……
生产时很多细节都模糊地出现，她是醒过来以后，才从护士口中听说她生下了一个女儿，而怀孕期间，她也没有刻意去知道孩子的性别……
她咬着唇，心里在纠结万分。
他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双肩。
她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
他的眼中，也有着相同的害怕，甚至也有着相同的期待。
他和她是孩子的亲生父母，这种事情牵扯着他们的心，根本不可能不在乎的。
“明天我们一起带孩子去趟医院，结果不就清楚了？”
似乎，唯有这样了。
她颌首，心里的感觉是复杂极了。
她的潜意识里还是有些希望傅昕是他们的孩子的，当年的那个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个心结，失去女儿时的绝望痛苦，如今即使闭上眼睛她仍有触动。如果，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傅昕是他们的孩子呢？他们的孩子没有死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深怕那个结果，是会令她失望的。
这一夜，注定是辗转难眠的一夜。
翌日一早，把花花送到幼儿园以后，两人便带着傅昕去了医院。
从抽血到检验，都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傅臻对这件事很慎重，深怕会出现像五年前的那种事。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当那一份亲子鉴定的报告到了她的手上，褚暖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眶一刹泛红，她拿着报告书的手在不住地发抖，最后的那个结果逐渐在眼前模糊掉，她用力地眨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傅昕是她和傅臻的孩子，当真是他们的孩子。
傅昕无论是与他还是与她，融合度都是极高的，也就是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的孩子，没有死，早在五年前出生的那一天，被佟雪蓄意调换，那个死在她怀里的女儿，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而面前的这个男孩，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褚暖捂住嘴，情绪怎么都无法自控，男人就站在她的身边，无声地拥住了她的肩膀。
傅昕坐在那长椅上，耸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
她抬步走过去，在孩子的面前蹲下。
傅昕的模样长得很精致，其实细看下来，与她和傅臻是长得有些相似的。
她抖着手抚上了他的脸，五年了，相隔了五年，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是她的孩子，她的亲儿子。
他曾经在她的身体里几个月之久，她永远都无法忘记怀着他时，那每一日的改变与悸动。
她怎么可能忘记？怎么舍得忘记？
“昕昕，”她看着他的脸，声音哽咽。“我是你的亲生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