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撑着脑袋在门槛上坐了三天，删删改改，总算把年夜饭的食单给定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做席，还是年夜饭。两家一共八个人，她考虑了几天要怎么才能将席面做得出彩。
她用厨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若说山珍海味自然能撑起场面，但席面要考虑到地点和食客双方。这顿饭是在莫家村吃，所以她最后打算用山野农家本真的食材来做出精细的味道。
没有名贵的食材，只能从厨艺和新意上下功夫。
她拟定的食单上总共十道菜，也寓意着十全十美。
她拿着单子去找莫庆林，让他陪自己去将家中没有的菜都买回来。
“清炖羊肉、黄豆炖猪脚、干什么鸭、盐水鸡、鸡汤鱼圆...”
“干蒸鸭，”莫惊春嫌弃地盯着他，“小叔，你会认的字还没鲁莹多。”
“哦哦哦，干蒸鸭...”他自动忽略了莫惊春嫌弃他的话，看见这么多平时吃不上的菜，有些还听都没听过的，简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活鸡活鸭咱们家都有了，去买条鱼、再有隔壁村的王屠夫那里买猪肉、李屠夫那里买羊肉...还有呢？”
农家就这点好，配菜蔬菜什么的自己家基本都能给你找出来。
“没有了，咱们早去早回吧，别一会又下雪了。”她望着天色，灰蒙蒙的一片，自昨夜雪停后还没放晴。
“行。”
幸好他们来得早，再晚一些排骨可就要卖空了，并且明日除夕，屠夫也是不出摊的。
冬天的雪地就是最好的冰窖。
买回来的猪肉羊肉都拿油纸包好了冻在雪地里，能最大程度上保持新鲜。
处理好这些肉食，接着，莫惊春就回屋睡了一宿好觉。
等到第二天一早她便从床上爬起，洗漱过后准备去叫莫庆林帮忙，却发现莫禾听见她洗漱的声音后已经起了，搓着手站在院子里等她。
“春儿，小姑帮你吧？”她搓手笑着，主动揽活。
“好。”莫惊春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也就没有去叫莫庆林了，省得他又偷吃。
二人合力将要用到的锅碗瓢盆先搬出来清洗了一遍，再将要炖久的先上锅。
杀了两只鸡，一只用来卤盐水鸡，一只用来吊鸡汤。
莫禾蹲在厨房门边拔鸡毛，烧得滚热的水往上一泼，一股浓重的鸡油混着鸡毛味道直接扑到脸上，这味道实在说不上好闻，莫禾却眉毛也没皱一下。
她斟酌着开口，小心翼翼“春儿啊，上回你见了莹莹，她可有什么话带给我的？”
“没有。”
莫惊春心道，要是被莫禾知道对方是听见她没来才肯相见的，还不知道得伤心成啥样。
“噢，”莫禾低落了一瞬，又打起精神，“那个摊子咱们好些天没去了，等过完年还弄吗？”
“弄。”
不过，莫惊春又有了另外的想法，“小姑，下次我跟你一块去，卖完之后咱们去看看镇上哪里有铺面出租，要多少月租。”
“要租铺子啦？”莫禾抬头看了一眼灶台前莫惊春忙碌的背影，问，“卖啥呢？还是卤肉？”
“我想开家脚店，午食、晚食，也可以在门前摆一个摊子，继续卖卤肉。”
这样，从前爱吃她摊子上卤肉的食客还能带一些人气过来。
不过那时候有了店面，就不拘于卤猪头肉一种了，还可以卤菜，像木耳、腐皮、藕片等等...
她脑子里的想法很多，一件件落实才能脚踏实地。
“那...到时候小姑去给你帮忙？还能省雇人的钱。”
莫惊春听到这话就笑了：“小姑，那我给你开多少月钱？”
“你别嫌弃小姑手笨脚笨就行了，开啥月钱，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莫禾已经不甚在意这些了。
“那不行，”莫惊春停下动作，认真道，“不挣银子，你带鲁斌喝西北风啊？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小姑，到时候就我比别的婆子多给你一成。”
“本来还想叫你省钱的，这下好了，还多搭进去。”
见莫惊春并没有多疏远她，莫禾的表情松快了一些。
“不过，你这下得常住在铺子了吧？薄家那边可就不能干了。”
“是，我正打算这两天提前同薄大哥说好呢，让他重新雇人。”她嘴角勾出一个浅笑，“不能叫他吃不上饭。”
说话间，鸡毛跟鸭毛都拔好了，单起一个小泥炉煲下鸡汤，猪蹄里要用到的黄豆也泡上了。
接下来将昨夜冻在地里的猪肉跟羊肉都拿出来，她在冻羊肉的时候还扔了一块豆腐进去，就是为了做出冻豆腐来。
冻豆腐由新鲜的豆腐冷冻成，内里遍布了孔隙，放在荤汤里煮之后的这些孔隙吸收了汤汁的鲜味，再加上十分弹滑的口感，和水豆腐的风味大不相同。
她本打算放在炖羊肉里。
然后在捏鱼丸的时候就发现剩下来一个大鱼头，丢掉太过浪费了，干脆将冻豆腐和大白菜一起，放在砂锅中炖了一锅鱼头汤。
薄青山到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盘。
莫家的饭桌没有那么大，又比拟好的多出来一道菜，碗盘挤得十分勉强。
他道：“这么丰盛？幸好我们不是空手来的。”
而后便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匣子，冲她笑道：“打开看看？”
莫惊春依言接过，掀开里面躺着两对头花，一对珠络的，另一对是绢花。
桃粉跟芽黄，是献给春天最好的颜色。
她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这是给我的么？”
“不然，你觉得杭生能戴的话也可以给他。”
薄青山眼底含笑，又掏出另一个玩意儿——弹弓，对莫禾道：“这是给斌儿玩的。”
莫庆林看得眼热，在一旁探头探脑，那眼神就像在问：我的么呢？
薄青山故意语气懒懒的：“庆林小叔，我可是叫你一声小叔的，你可有给我准备新年礼？”
完蛋！
莫庆林脖子一缩，没事了。
莫惊春笑意更盛，谁让他占了别人辈分便宜呢？
见此，高氏又回房间掏出两个空红封来，但不知道该塞多少压岁钱合适——
她给春儿等自己人都是两文钱，图个意头，但薄青山会不会嫌太少了？
要是多塞些，就要给几个孩子也都一视同仁，可是那样又太多了。
莫惊春猜到她为难，特意走近悄声道：“不必讲究那些，一两二两的人家也看不上，就和村里亲戚间一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