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们喜欢猜测我的生死，
像赌徒般押下翅膀的羽毛。
我不奢望飞向闪亮的星宿，
也不畏惧坠入炽热的火海。
在他们大声宣告结果之前，
我再次怀念椰子树的气息。
*****
1999年9月13日，星期一。
“小汤，那边的景色好像不错，我们到那边看看吧。”高星朗说着，牵起关煦晨的手，沿着种有椰子树的海滩漫步。
“好啊，阿朗……”关煦晨双颊微红，心跳加速，任由高星朗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两人走了一段路，高星朗突然将关煦晨拉到一棵椰子树下，用双手扶着树干，将关煦晨包围住，并用一种无法抗拒的眼神凝视着关煦晨。
关煦晨觉得双颊发烫，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他强作镇静，轻轻地问：“阿朗，怎——怎么了？”
高星朗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比阳光更温暖的笑容，俯身轻轻向关煦晨靠近。
关煦晨闭上双眼……
突然间，他听见嘈杂的声响，然后感觉被人轻轻推了两下。
关煦晨极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朦胧间看见一个带着眼镜、白净斯文的男生站在床边。关煦晨用略带慵懒的声音说：“文宇威，你们怎么那么早就起床了？”
那个叫文宇威的男生笑着回答道：“还早啊？都五点半了！”
“啊？五点半了？”关煦晨连忙从床上蹦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把军训服换上，却发现自己已经穿着军训服了。
他这才记起前一天晚上与舍友们商量过，大家觉得早上五点四十五就要集合，还要检查内务，时间可能比较赶。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干脆就穿着军训服睡觉。宿舍的窗户安装了纱窗，现在天气还比较热，所以蚊帐、被子基本用不着，就事先叠好，准备就那样子放上十来天。
这时关煦晨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生快步向房门走去，便好奇地问：“单凯，你不刷牙洗脸吗？”
“我早就洗漱完了。快点吧，迟到一分钟就要罚做十个俯卧撑！”单凯火烧火燎地回答道，然后头都不回走出宿舍。另外几个男生也跟着出去了。
关煦晨听了，急忙冲到阳台洗手池，匆匆刷牙洗脸完毕。他回到房间，看见文宇威还在，不解地问：“文宇威，你怎么还不走？”
“等你嘛。快点吧。”文宇威有点着急地说。
“谢谢你。”关煦晨说着，和文宇威一起快步走出宿舍，走到楼下，然后向外语学院跑去。
两人来到外语学院大楼旁边的空地，看到外语学院99级的其他男生都来得七七八八了，同宿舍的另外六个男生早就到了。男生们在小声说笑，而负责外语学院99级男生军训的继云飞教官以及外语学院的辅导员房宝昌老师则一脸严肃地站在一旁。
“教官早，老师早。”关煦晨和文宇威向教官和辅导员打了招呼，然后走进队列，与另外六个舍友会合。
单凯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你们怎么这么慢？待会怕是要被罚做俯卧撑了。”
关煦晨撅了噘嘴，没有说话。文宇威看了看教官和辅导员，轻描淡写地笑着说：“罚就罚呗，我们最多迟到一两分钟，当是做运动吧。”
过了一小会儿，又有五六个男生赶到。
房老师这时点了点人数，然后对继教官说：“人齐了”。继教官点点头，看了看手表，然后用洪亮铿锵的声音大喊道：“安静！立正！”
那群男生立刻安静下来，立正站好，略显紧张地看着这位年纪比他们不过大几岁的教官。
继教官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面前的三十多名男生，板着脸说：“我们规定的集合时间是五点四十五分。大部分同学都准时到了，但有几位同学还是迟到了。我刚才看了看手表，最后几位同学是五点五十分到的。昨天说了，迟到一分钟，罚做十个俯卧撑。所以，现在大家听我口令，趴下，做50个俯卧撑！”
“啊，有没有搞错，我们都没有迟到！”不少男生都怨声载道。
单凯更是瞪着关煦晨和文宇威，一脸怒容。
关煦晨低着头，不敢吭声。
“安静！”继教官大声命令道，接着又言辞犀利地说，“不想做俯卧撑的同学，可以去跑五千米，等跑完了，我们再开始早操。早操内容结束了，大家才能去吃早餐！”
男生们听了，只好极不情愿地趴到地上，跟着继教官的口令开始做起俯卧撑。
做完50个俯卧撑之后，不少男生都气喘吁吁。继教官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半开玩笑地说，“看来大家的身体素质有待提高啊，有必要每天早上都做50个俯卧撑。”
“啊？不会吧。”男生们小声抱怨道。
“好了，安静！立正！”继教官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刚才我罚大家一起做俯卧撑，有些同学可能不服气。但在部队里面，大家是一个战斗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强大的凝聚力，才能有强大的战斗力。明天早上，希望大家都能准时到达，一个人迟到，全部人都要罚做俯卧撑。明白了吗？”
“明白。”男生们没精打采地回答道。
“你们是小姑娘吗？怎么有气无力的？大声点！”继教官并不满意。
“明白！”男生们提高了音量。
“再大声点！”继教官怒吼道。
“明白！！”男生们拼尽全力吼出两个字。
继教官这才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用洪亮的声音宣布：“现在开始早操！”
早上七点钟，军训的早操结束。房老师分发早餐。学生们在原地吃完早餐，略微休息后，八点钟又开始军训了。
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男生们练习站军姿、齐步走、正步走。关煦晨觉得大学军训比高中时的军训辛苦多了。四个小时下来，他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中午在第二饭堂吃饭的时候，关煦晨和四个舍友坐在一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另外一个脸孔微胖却五官分明的男生喊了他几声，关煦晨才回过神来。
“关煦晨，单凯他们刚才说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那个男生微笑着说，“今天晚上记得调个闹钟就好了。”
“哦，应聪云，好的。我明天会早点起来，不会连累大家的。”关煦晨一脸歉意，又苦笑着说，“不过这军训也太累了吧，下午还要训练三个小时，晚上还有两个小时……”
“那也没办法，不过十几天很快就过去了。”应聪云无奈地说。
“累是一回事，不过我想关煦晨主要是在挂念着女朋友吧？”文宇威打趣道。
“啊，关煦晨你有女朋友吗？是谁啊，是谁啊？”几个舍友起哄着问。
“文宇威，你不要乱说，我没有女朋友……”关煦晨一脸尴尬。
“不用不好意思嘛。”文宇威笑嘻嘻地说，“我睡在你上铺，昨天晚上听见你说梦话，叫着什么‘阿朗，阿朗’的；今天早上叫你起来，又听见你叫‘阿朗’了。‘阿朗’总不会是你爸爸妈妈的名字吧？”
“我哪有，你肯定是听错了……”关煦晨弱弱地抗议道。他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双颊发烫。
“算了，关煦晨都脸红了。” 应聪云帮忙打圆场，接着一脸兴奋地说，“哎，你们说，我们学院是不是有不少美女？”
“外语学院肯定多美女了！”“可惜昨天军训动员大会之后，就没有见过她们了。”“她们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军训呢？”其他几个男生眉飞色舞地说。
“外语学院旁边的空地小嘛。女生们……”应聪云顿了一下，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故作神秘地对着几个一脸期待的男生说，“我打探到消息，女生们在第三教学楼那边军训。”
“正式开学之后就可以慢慢认识了。”“你们知道女生们住在哪里吗？”“目光不要太窄嘛，其他院系也有不少美女的。”其他几个男生继续兴致勃勃地讨论。
关煦晨没有作声，只是带着微笑静静地听着。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那熟悉和温暖的声音：“小汤，这么巧啊。”
关煦晨转过头，看见身穿军训服、特别帅气的高星朗和几个舍友拿着餐盘。他喜出望外地说：“是啊，阿朗，终于见到你了。你住在哪个宿舍啊？”
高星朗大大咧咧地回答说：“我在北区171栋806房。你呢？”
“啊，我就在隔壁的170栋，608房。” 关煦晨一脸惊喜。
“那有空来找我玩呗。”高星朗随口说道。
两批男生来自不同的院系，高星朗的舍友与关煦晨的舍友相互之间又不认识，所以其他人只是彼此礼貌地打了招呼。接着高星朗的舍友就拉着他坐到别的桌子去了。
两天前，关煦晨和高星朗一起到逸仙大学报到。他们在家附近乘坐88路公交车到了“仙大”东门，进去之后一打听，才知道外语学院在南门附近，物理学院却在西门附近。于是两人只好就此暂别，拿着行李，到各自的学院去报到注册。
关煦晨到外语学院注册完，拿着行李前往分配的宿舍房间，认识了文宇威、单凯、应聪云等新同学。等他安顿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高星朗住在哪个宿舍。他本想在附近几栋宿舍楼逐一去问，但在自己入住的宿舍楼问了几个房间之后，他觉得这样似乎过于突兀，只好作罢。
接下来的一天多时间里，他一直没有见过高星朗。甚至连前一天早上的军训动员大会，因为是全校99级新生出席，人太多，他与高星朗始终缘悭一面。
“哎，关煦晨，刚才你叫那男生做‘阿朗’。你说梦话的时候不是在叫他吧？”文宇威调侃道。
“我都说我没有说梦话，是你听错了！”关煦晨略显懊恼地回答道。
文宇威还想说什么，应聪云却好奇地抢着问：“对了，关煦晨，你的名字都没有‘汤’字。刚才那个男生怎么叫你‘小汤’呢？”
“哦，因为我的英文名字叫‘tommy’，所以他……所以他给我起了绰号叫‘小汤’。”关煦晨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小汤’，这个绰号挺有意思嘛。”应聪云笑着说，‘要不我们也叫你‘小汤’算了。’
“你们还是叫我‘关煦晨’吧。”关煦晨不置可否地说，“要不叫我的英文名tommy也行。对了，你们有英文名字吗？”
“当然有啊，我叫william。”文宇威抢先回答。
“我叫Ethan。”应聪云说。
另外两个男生也报上自己的英文名字，汪力泓的英文名叫Louis，而何殿祖的英文名叫Joey。接着几个男生又开始聊其他的事情。
关煦晨听着舍友们闲聊，目光却注视着高星朗的背影。这是他入学注册之后第一次见到高星朗，但两人还说不上几句话。关煦晨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